连掌管爱的神明也难逃审判。
可凯瑟琳不觉得自己是司汤达和福楼拜笔下的女人。她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一定要找到创作她性情的作者,真希望那是杜拉斯。
……
在六月的一个深夜,雷古勒斯急匆匆地离开了布莱克老宅。
凯瑟琳在半梦半醒间,听见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逐渐放大,然后停止在卧室门口。一声轻微的闷响,她听出是指关节搁在门上的声音,她在等待他敲门。但几秒之后,他离开了,紧接着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凯瑟琳猜到有什么事发生了,可能会耽误不短的时间,所以他没有叫醒她。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她醒来时,屋子里依旧空空荡荡。早餐时,她向克利切询问雷古勒斯的去向,得到的答案是马尔福庄园——哦,那应该是食死徒内部的事。凯瑟琳没有细想,如果仅仅是食死徒的事,又何需叫醒她。
在她穿好鞋,走到楼梯间时,克利切突然出现,叫住了她。
“您最好留下,主人随时会回家。”
它不喊她女主人,这让凯瑟琳很满意。其实她一直不喜欢家养小精灵的礼仪——称呼侍奉的巫师为“主人”。倘若纯血家族真的想要模仿麻瓜贵族的体制,大可让家养小精灵称呼“先生”或“夫人”就好,“主人”这个称呼未免太强调“奴隶”的概念了——这是中世纪的糟粕。
她向克利切笑笑,转身提上鞋,打开窄门。
“请你代我向雷古勒斯转达我的歉意,我今天有约了。”
今天是个晴日,几抹薄云分割了碧空,凯瑟琳抬起帽檐,见到许多老人将摇椅搬到门口或是花园,在伦敦难得一见的阳光下温晒。
买酒时,老板娘递给她一杯香槟,坚持与她碰杯。
“庆祝一下,小姑娘,六月的第一个太阳这么早就出来了!”
凯瑟琳一饮而尽。她拎着两瓶瓶果酒,压低帽檐,红色丝带在风中一晃一晃。她登上一辆马车,繁华的伦敦市区逐渐消失,被草地和牧场所取代,半个小时后,凯瑟琳出现在一片广袤的草地上。
查理·唐森已经等候多时了。他戴一顶礼帽,穿着最朴实的黑色西装,没有过多的装饰。他将她牵下马车,笑着打趣:“等候一位美丽的小姐真是种享受。”
凯瑟琳摘下帽子,举目眺望,在无边的草地尽头,坐落着一座宏伟的庄园。她也笑起来:“我是来到了达西庄园么?”
“达西庄园现在的主人曾多次邀请我用晚宴,可我实在受困于工作,只能每每推辞。”
“对了,你在信里说今天要带我见个新奇的宝贝。”
“已经恭候多时了。”
查理·唐森向不远处指去,在草地之中,停着个白色的东西,在阳光下微微泛着金属光芒——凯瑟琳捂住嘴巴。她认出来了,那是一辆白色福特野马。
“这是你的吗,唐森先生?”她脱口而出。
即便从那次晚宴中,她已经确认了查理·唐森的立场,但她从没想过,他会在伦敦郊区藏了一辆轿车……这不是谁给她瞧两眼的首饰、名表或瓷器,这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汽车!
查理·唐森微笑着,凝视着她:“我托一位麻瓜好友买的,他是一位子爵,还教会了我如何让这玩意儿动起来。不需要魔法。”
他顺便解释了眼前这座庄园的主人身份。
凯瑟琳快步走到车旁。她等不及了。自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随着魔法界与麻瓜界的壁垒逐渐增厚,巫师们离现代科技越来越远,更别提每年都在推陈出新的汽车行业。凯瑟琳对汽车——麻瓜科技与美学的结晶体——兴趣盎然。她每天被灌输了无数广告,却又一直不能亲手摸摸。
“为什么不进来试试呢。”
凯瑟琳拉开车门,做进驾驶位,查理·唐森坐在副驾驶上。一开始,她慌张得不知道手和脚放在哪里,平时总观察麻瓜们开车,自己坐上去,也完全不明白怎么就让汽车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跑起来。
“我本来打算带你兜风的。”
凯瑟琳已经勇敢地把手放在了方向盘上,谢天谢地,什么意外也没发生。
“我想学会自己开。”
她没说自己有一个伟大的计划:从海牙一路行驶到开普敦,不要有任何人打扰。至于难以翻越的海洋和山岭,交给门钥匙和移形换影就好——她已经有经验了。
唐森显然以为凯瑟琳只是一时兴起,于是也不在意。他关上车门,拉上安全带:“那我教你。”
今早的那杯香槟没有喝错,这个夏天美好得让人担忧——担忧这是否是创世纪大爆炸以来最后一个夏季。凯瑟琳踩着油门,扶着方向盘,在草地上肆意闯荡。天空如一面碧蓝明镜,树林里虫鸣喧天,每当她行驶到草地边缘时,查理·唐森紧紧抓着魔杖,而她则会尖叫着打过方向盘。车轮在草地上留下锐角辙痕,一阵风吹来时,所有草又伏地而起。
到黄昏时,凯瑟琳已经能熟练驾驭福特野马了。她在浓烈的阳光下打开苹果酒,靠在车门边,仰头喝了个光。
查理·唐森看迷了眼。他没有喝酒,世界在他眼中却已经开始打转——像乘着曲率驱动的纸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