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泳池。 伍岳不是一个人吸烟,他身旁坐着一个烟友为伴,是一个三十几岁的消瘦男人,脸上添了几道皱纹。这个男人姓温,他让别人叫他小温,反正在平安号上Z国人很少。两个同国之人在这艘独特的大船上惺惺相惜。 “伍岳,今天的月亮真漂亮啊,古人总是借月思乡,我现在是体会到了。真怀念过去陆地上的家。” 伍岳没有文学细胞,也不懂为什么看个月亮就跟想家联系起来了,不过海上的月亮确实又大又圆,还算符合他的审美。他熄灭了烟蒂,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我是农村里长大的小子,是十里八乡唯一一个考上国都大学的学生。我无父无母,是种田和收破烂的丧偶爷爷抚养我,他说我考上了名牌大学,还被免了学费,能做到这一步就很不容易了。我曾骄傲自满,但入学后备受打击,我珍视的五块钱在别人手中不够喝一瓶进口饮料,我的普通话说得蹩脚经常引起同学发笑。穷困潦倒,见识浅薄,还有无法放平的心态。好在我很快从沮丧和颓废中脱身,越发用力地读书,因为学业上的追求成为我命运转折的唯一的光。” 这倒是真的,现阶段的小温是位厉害的双学位博士,在德国工作,是凯文项目的核心人员,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和英语、德语也能切换自如。伍岳觉得,这些读书人神奇得不像个人。 “等到我经济能力尚可的时候,想要报答的对象早已不在。我淳朴善良的爷爷在我上大二的时候,就患病死了。” “既然你现在无牵挂,为什么还要接受我的药?这实在是一件冒险的事情。” “不是没牵挂,我从小被乡里乡亲照顾,很多人都是我的牵挂。但选择和你合作,却不是有无牵挂的问题。只是我从内心深处,就不认同凯文先生的观点。人就是人啊,我们的兴衰成败决定权在于自然。我不想让我的同伴,还有我的同乡人,活在阴影之下。” 伍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交给小温,“药方数据在里面。做出来之后,你会服用吗?” “我会。尽管服用与否对我的效果都一样,但这是我应有的待遇不是吗?和我的同事们都一样的待遇。”他是核心人员之一,更方便在研究员专属餐食中动手脚,时刻定在晚饭最佳。 “不瞒你说,我以前是个街头混混,不学无术,整天打架惹是生非。后来跟着一位老大哥,他带着我走上了正途。正是因为他,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变得有用,可以成为对社会有些许价值的人。” “你跟对人了。”小温笑,“你很阳光,平安号上的人对你印象都不错。” 他们离开甲板后,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 几日后,高层实验里一片狼藉。一位叫乔治的英国籍年轻人刚从里面摔到了外面的一层甲板上,高空坠击却不是致死原因,因为在摔落之前他就被安保队长走火的枪给贯穿了脑袋。 乔治尸体的下面是四溅的血迹,小温从窗边俯瞰,觉得真像一朵盛放的彼岸花。室内也沾染着乔治的血,以及些许令人深感罪恶的脑浆。所有人都沉默了,沉默是今日份特有的情绪,在海上漂流的时间原本就很缓慢,现在都快停止了。 昨天夜里,包括现在死亡的乔治,每个研究员都做了一场冗长且别有深意的梦,也因此大部分得到了深切激烈的鼓励。 于是今天上午,没人能在环境高端的公共实验室里专心工作。他们偷偷地转动目光,与别人眼神交汇,竟得到了一个确切的信息。 哦,原来你也是这样想得,那真是太好了。 百分之九十的人是相同的立场。剩下百分之十的人是对立的,他们的眼中带着愤恨。 一个小时前,就有了行动上的冲突。百分之九十的人控制住了百分之十的人,人多势众素来有天然的优势。这百分之九十的人里有小温,他们的观点一致,反对基因改造人成为人类主宰。 长时间漂流的负面情绪此时更无法被控制,肆意占领在人们心头,他们要占领‘平安号’,他们要回归陆地。 可惜这些研究员们长久地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心思从来都是学业和研究,天性过于单纯,把反抗之事想得过于简单。以至于还没出实验室的大门,就被赶来的工作人员围困在里面。伍岳就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看着研究员们,最后把视线落在小温身上。麦勇嘱咐过伍岳,给过药方之后,不要再有任何行动,现在伍岳照做了,他如局外人。 安保队冲在了最前面。收回以往对这些博士教授的尊敬态度,他看着他们像看着不听话的囚犯,举枪震慑。原本枪口没有对着任何人,可它偏偏走火了,子弹贯穿了研究员乔治的脑袋。 “天哪,你干了什么!”有人尖叫道。 乔治是个谦逊有礼的英国绅士,人缘极好,此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