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间里动静如此大,惊得嬷嬷丫鬟都跑了进来。
闻嬷嬷转身推开了窗户,窗棂险些拍到外头那两个粗使脸上,一时间两眼瞪四眼。
陆念把桌上物什砸了个干净,大步走到床边,抬手去扯幔帐。
岑氏哪里见过这等蛮干招数?
“疯子!无状!反了天了!”
李嬷嬷到底是她的陪嫁,贴心贴己三十年,见侯夫人只喊话、不动手,岂会看不穿?
这个定西侯府里,不服管教、张牙舞爪的是姑夫人,隐忍克制、连脏话都骂不利索的是侯夫人。
而她李嬷嬷,才是在这种时候,必须冲在最前头的那个。
嬷嬷怎么敢耀武扬威、与主子动手?
姑夫人这样蛮横的主子,嬷嬷再不动手,这秋碧园的屋顶都要被掀了呀!
“傻愣着做什么?”李嬷嬷情急,声音又高又尖,“赶紧去找世子夫人来!侯爷回府了没有?去大门上看着呀!还有你们俩快扶住侯夫人,哎呦侯夫人您保重身体,千万别气坏了!”
她这一叫,其他人顿时有个主心骨,跟陀螺似的被抽着转,扶人的扶人、求援的求援。
李嬷嬷则来拉扯陆念:“姑夫人!这儿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侯夫人识大体、忍着您,奴婢可忍不了了!
谁家继女这么不懂道理?以前是三天两头寻事,现在是闹事了!
摊上这么个搅事精继女,我们侯夫人命好苦啊!”
陆念双手一松,把扯下来的幔帐劈头盖脑覆在李嬷嬷身上,听她在里头“呸呸呸”地直叫唤。
光扯还不算。
阿薇左右看了看,从墙边几子上摆着的小篮子里寻着把大剪子递过去。
陆念接过来,咔咔咔一通剪。
好几次,李嬷嬷都觉得那剪刀尖要划到她了,又是一阵大呼小叫。
岑氏冷眼看着。
她本就没有歇好,叫陆念又拍桌子又砸东西,额上青筋跳得厉害,连带着到了后脑,半个脑袋都炸雷一样的痛。
等桑氏赶到时,寝间里乱糟糟的。
碎瓷、破幔帐,剪得全是口子的被褥,陆念踩在床上,连那架子床的四根柱子都歪了三根。
积极拦人的李嬷嬷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发散了,再耍横,她也就是个嬷嬷。
她怕上手拉扯、陆念真从床上摔下来,摔伤了借题发挥,还会拿她当肉垫,因此只抱着张毯子、逮着机会要想往陆念身上招呼。
“这……”桑氏看了眼陆念,又看了眼岑氏,最后震惊地看姚嬷嬷。
她自然晓得大姑姐要与婆母算账,也知道这账算起来定不会和风细雨,来人喊话说闹起来了,桑氏估摸着大抵是一套茶具、最多也就几把椅子的事儿,直到现在这么一看。
是她“小瞧”大姑姐了。
可闹成这样,她即便偏心,也不能如瞎子般袒护了。
姚嬷嬷亦是一言难尽,低声道:“便是装装样子……”
“阿薇,怎得就闹成这样了?”桑氏听进去了,给阿薇打眼神官司,“快扶你母亲下来,当心那床塌了!”
阿薇把陆念扶下来了,又把地上碎瓷踢开,免得她踩着受伤。
陆念却三两步走到岑氏边上,摆明了下个目标是那梳妆台。
“欺人太甚!”岑氏再要装样,被陆念近身也得表个态度。
陆念啪地将剪子拍在台面上:“那么多银钱,你说没有进岑家口袋,那就是还在侯府里。
你收拢的钱财,不是为了你自己就是为了陆驰。
你多拿的、多用的,说到底都是我和阿骏的!
我在自己家,砸我母亲留给我的产业换来的东西,天经地义!
你自己想想好,是让我砸你秋碧园的,还是去砸陆驰哪里的?!”
岑氏气得浑身发抖。
可就是因着只能“发抖”,在气势上被陆念压得根本反制不了。
陆念一副盛气凌人的得意样,完全不摆好人样,也完全不说好人话:“我可提醒你,你的宝贝孙子孙女都在家,我其实也不愿意为难小孩儿,尤其陆闵才一岁半,陆窍也就四岁。我进去一通砸,把他们吓着了,可怪不得我!”
岑氏的脸被气得通红,原就没有梳整齐的发髻在争论间半散不散的,看着可怜又狼狈。
她似是完全比不得陆念的“不要脸”,连眼眶都红了,颤着声、从牙齿缝里挤出字来:“让她砸,谁也别拦她!”
话音一落,陆念抓起妆匣翻过面,里头东西叮铃哐啷地往下落。
香膏、香露撒落,各种浓的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桑氏紧绷着唇,退到角落站着。
什么叫恶人,她大姑姐当真就是个恶人!
有人凶恶,自然也就有人无辜,大姑姐这脾气,早年在岑氏手里吃大亏真是一点都不叫人奇怪。
换谁来看一眼,都觉得这继女无法无天。
桑氏略有些担忧。
陆念母女吃亏,对她没有好处。
但既然敢闹成这样,阿薇与大姑姐手上应该握着些什么,不可能仅仅为了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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