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娜罗医院的缝隙里摆着飞机模型,基斯凡卡是这样猜的,当然,他根本没见过飞机,也不知道模型的样子,这一切都出于一次猜测,没见过的东西带来最广阔的想象空间,基斯凡卡离开医院,他很快遇到了杰福,杰福走到他面前来:“我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羞耻,请您接受我的道歉。”基斯凡卡把手掌上下移动,不知是接受了他的歉意,还是在撩拨一条烂掉的腰带,杰福靠在他的鞋子上,用手肘回答他的话:“你同意了?”
“没有,让我再想想。”
“我们边走边想吧,前面有家餐厅,正好去吃个饭。”
基斯凡卡跟着杰福走,他们沿着角落蹦跳,杰福本来走在前面,但基斯凡卡看中了他的脚步声,趁着墙角上掉下砖块来,他加快速度,冲到前面去,他舔了下街边的路灯,灯柱是透明的,右转就是餐厅的大门,他带着杰福走了进去。两人一进去,他就把门关上,谁都不许离开,餐厅里人很少,没人注意到这种行人,基斯凡卡坐在最豪华的沙发上,杰福站在他对面,没敢睡觉。
“你叫我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杰福令桌子旋转起来,“我想问你,你是如何认识慕兰诺拉的。”
“那是谁?”
“你不认识她?”杰福大叫一声,畏惧将他瘦小的骨骼全部填充起来了,他恐怕立刻就要离开,钻进最恶毒的井盖里。
“等一下。”基斯凡卡开始撒谎,“我认识她,她很出色,那是位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士。”
“她长什么样?”杰福戒备起来。
“这不重要。”基斯凡卡自顾自地说着,他迅速喊来服务员,点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杰福这时候在打哈欠,所以他命令工作人员离开。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不重要,你还是快说你的要求吧,我和她很熟悉,但只是现在,或许明天我们就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你最好把握住这次机会,等出了门,我们多半再也不会见面了,阿肯米拉城的道路数量是全世界最多的,你我都心知肚明,只要出了门,一定会迷路,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你把她带来。”
“带谁?”
“慕兰诺拉。”
“去哪?”
“来我这儿。”
“你在哪?”
“不确定,到时候我会通知你。”
“我们怎么联系?”
“写信,或者用手机。”
“还是写信吧。”基斯凡卡将口袋里的手机丢进厕所里,“这东西会发酸的,影响食欲。”
“我也这样想。”
“我能问个问题吗?”
“您问吧,这是朋友间的交流。”
“你为何要找她?”
杰福紧紧贴在椅子上,令自己的背部凹陷进去,他大呼小叫,疼得手舞足蹈,他边叫边说道:“她打了我父亲。”
“你父亲?”
“难道我就不能有一位父亲?一位年迈的父亲,他躺在病床上,一位和蔼可亲的父亲,我下班后会走过去,抚摸他的额头,那上面有几条皱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慕兰诺拉为何要打他?”
“不知道,所以我得找到她,问清楚。”
“你怎么知道是她打的人?”
“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人总会说谎。”基斯凡卡低下头去数自己的脚指头,“即使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父亲。”
“不可能。”杰福当即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我爸爸得了病,就要去世了,他不会说谎骗人,更不会欺骗自己的儿子。”
杰福每说一句话,就将脸凑过来,逼近基斯凡卡的鼻尖,基斯凡卡不敢反驳他,他知道,自己若说了话,他父亲的病就会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到时,他也要躺在病床上了。“我相信你。”他努力使眼神显得诚恳,“我相信您和您善良的父亲,一切疾病都打不倒这样一位战士,我祝福你们,以一颗热诚的心。”
实际上,他在心里咒骂这对父子,他祈祷,他向图赛伦祈祷,他仰望卡纳卡蒙托和阿肯米拉王,他渴望古诺博尼的拥抱,他希望年纪大的能枯萎在病榻上,最好让年纪小的也一同离去,那时,他可以站在他们的残骸上哈哈大笑。
“谢谢您的祝福。”杰福流下眼泪,“先吃饭吧,先吃饭,朋友。”
他不忘补充一句:“您的花销由我承担。”
这本就是我应得的,基斯凡卡在心里怒骂着,这无礼的举动使他深感羞愧,这个叫杰福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他本打算回绝他,但立刻想出了更好的主意,等将属于自己的杯盘吞入腹中后,他必须动身了,他要找到慕兰诺拉,将一切都告诉她,将杰福和他无耻的父亲都告诉她,他要将他们的容貌都说出来,不放过任何一根眉毛,就连睫毛也别想逃过他的搜查,他们的秘密都在自己的脚底下,只要她开口,只要她说话,他会安闲地挪开靴子,用双手擦去上面的灰尘,他该伸出自己的舌头,洗净表层的泥垢,将它献给慕兰诺拉,恳求她击垮这对窃贼般的父子,这并不是什么报复,这一连串行动里混杂不了恨意,更高远的目标,更崇高的理想因基斯凡卡而建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