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山道间。
周昌张开左手掌心,一缕缕念丝投入掌心那张紫黑嘴唇之内,即有缕缕被染黑如棉线般的念丝从中游曳而出,在他左手腕上织成衣袖。
念丝持续投入,棉线一路蔓延,在顷刻之间,周昌身上就罩上了李夏梅经常穿着的那件黑缎面寿衣。
“周、周小哥……”
这时候,白秀娥有些畏怯的声音在周昌身后响起。
周昌循声转回头去,与几步外的白秀娥对视了一眼。
看着一身漆黑寿衣的周昌,白秀娥明显吓了一跳,在后头顿住了脚步,犹豫着不敢近前。
而周昌此时对于白秀娥、白父的恐惧,亦感知得十分清晰——在此时的他眼里,紫黑的怖畏飨气从二者身上游曳而出,尽皆融入了自己身上这件‘鬼寿衣’之内。
‘鬼寿衣’在周昌体表像是一张有生命的皮一样微微蠕动着。
那些惨白的寿字纹,好似渐将裂开,变成一张张长满犬牙的嘴。
周昌的精神与念丝相连,身上这件被念丝借助想魔根相形成的鬼寿衣,汲取了怖畏飨气,亦将其中最精纯的精神力量,反哺给了周昌。
李夏梅的想魔根相,汲取到了外界的怖畏飨气,似乎有逐渐复苏的迹象。
但今下种种,也在周昌的掌控之中。
他摊开右手掌心,一缕缕漆黑若棉线的念丝,从右手寿衣袖口里游离而出,钻进右掌心内——
在他的右掌心里,赫然是一方金红印鉴。
只是印章之上,并没有实质的文字内容,独有片片龙鳞拼叠其间。
漆黑念丝一落入那印鉴之上,便跟着转作金红之色,层层细鳞顺着周昌的右手腕铺陈而上,又在转眼之间,叫他一身黑寿衣似变戏法一般,变成了蟒袍!
周昌本就身形高大,此时穿着一身金红蟒服,更显得堂皇贵气,威不可测!
白秀娥、白父呆站在山道间,已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周昌这时咧嘴一笑,将双手一拍,身上的蟒服也倏地脱蜕而去,他又变回了最原本的短打装束。
若不是鬼寿衣,他不好脱下身上那件蟒袍。
若不是那件蟒袍,他也不好轻易去用想魔根相来试验什么。
今下二者相互制衡,反倒叫他渔翁得利。
他如今已初步探索出‘鬼寿衣’的用处,一来可以令周围生灵见之震怖,二来便是汲取周围人的怖畏飨气,将之转为自身的精神力量。
鬼寿衣还会成长,以后或许还有其他作用。
至于那件‘蟒服’,周昌现下仍只能确定它可以与鬼寿衣相互制衡,其他作用便暂且不知了。
白父看着周昌恢复作正常打扮,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他又奇又怕地看着周昌,忍不住道:“你这个、你这个……直比人家说的‘变脸’还好看些哩——传说那位川蜀变脸王,能变出百十张神鬼的脸来,迷惑鬼神,从死中逃生。
变脸王也只会变脸而已,可变不了身上的衣裳。
你这个一眨眼披上鬼皮、一眨眼又穿身官皮的本事,也不比那位变脸王差了!”
“变脸王能变百十张神鬼面孔,我却只得这一张鬼皮、一张官皮,还是比不得人家的。”周昌笑着摇了摇头,倒觉得白父的说法也颇贴切。
称鬼寿衣作鬼皮,称蟒服作官皮,甚为合称。
白秀娥看周昌与父亲聊得投契,便在旁抿着嘴笑,并不插话进来。
待到二人说过了话头,她才向周昌小声地道:“周小哥先前披上那件寿衣,和李夏梅有些像,有点吓人……”
“李夏梅已经死了。”
周昌眼神笃定,同白秀娥说道。
“好。”白秀娥乖顺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三人走下山道,穿入一片密林之中,来到了新娘潭前。
此时天色依旧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新娘潭四周树木葱茏,藤蔓纠缠,交织出更深沉冷寂的环境。
潭水幽暗如黑海。
行在此间,白父、白秀娥都有些沉默,此间留有父女二人的伤心过往。
然而,周昌对此却混若无觉,他捡了些枯枝败叶,在潭水边点起了一堆火。
火焰涨落跳跃,为这片冷寂的环境带来了些许生机。
连萦绕在几人之间的阴沉氛围,都被这团火光驱散了不少。
周昌坐在火堆旁,从旁边捡起一块石片,掷入潭中打了一溜儿水漂,他等着白秀娥与其父也围拢了过来,便侧首与白秀娥说道:“白玛先前带我去了新娘潭潭底一观究竟。
新娘潭底下的情形,白姑娘又是否见过?”
一听到他的问话,白父顿时紧张地看向女儿。
白秀娥轻轻点了点头:“白玛并不是这里的人,她都见过的情景,我自然比她见过更多……”
“我如今想再入潭底一观。”周昌忽然道。
“你要来这里探看,我就知道应该是想下潭底去看一看的。”白秀娥笑了笑,眼神还是有些犹豫,“可潭底十分凶险,逝者的飨念在潭底缠结堆积,已有许多岁月。
上一次,若不是白玛为你施了一道咒语,你或许就要失魂于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