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了她虚伪的恭敬与客套。
早在腊月初,他就察觉了黎昭的不寻常,似乎一夜想开,不再强求他的心,可这些都是他的察觉,今日彻彻底底得到印证。
是什么让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突然不执着了?
骨子里的清傲,不容他开口追问。
如此甚好,不是吗?
朝中不乏新贵俊才,为她顺水推舟赐门婚事,利大于弊。
萧承耷着眼梢,几分冷然,在至亲姐姐面前,无需敛着情绪,在黎昭面前,更没有粉饰过情绪。
“想嫁人了?”
四目相对,彼此间自动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一旁的慧安长公主。
黎昭莞尔一笑,“嗯。”
少女长相明艳,生了一双内勾外翘的眼睛,虽年纪小,却已显露青山妩媚之姿,尤其是与人对视蕴含深意时,吊起的眼梢被窗外射入的冬阳拉长,分外妖娆。
萧承凝着她白净的脸蛋,从中感受到一丝倔强和较真。
人心隔肚皮,谁也无法完全忖度出另一人的真实想法,萧承不知黎昭是在强撑说气话,还是真的有心嫁入,不过总归是件好事。
好在耳根子清净了。
“朝中俊杰多如牛毛,慢慢挑选,到时候,朕可为你赐婚。”
黎昭点点头,髻上的霜橘落蝴珠花随之颤动,蝶展翅,欲飞远方,与霜橘作别。
萧承敛起眼中霜冽,朝一旁的慧安长公主稍一颔首,提步离开,玄色龙纹大袖拂过纤尘不染的榻角。
第11章
慧安长公主曲指揉揉额,从两个年轻人的对话中听出几分较劲,“有时候,一句气话、反话,就会让彼此错过一辈子,与亲近的人,要心平气和,好商好量。”
黎昭没觉得自己在较劲,若能遇见相知相许的那个人,她愿意先迈出一步,拉近距离,前提是那人值得。若遇不到,也没必要强求,反正祖父舍不得她出嫁。
“殿下与人错过吗?”
慧安长公主向后靠了靠,叹道:“当年本宫眼瞎,看上个负心汉,错过了一个真心待我的男子。”
“那个男子呢?”
“没有刻意打听过,这个年纪,早该成家立业了,就算没有,本宫也无颜去见他。”
在辜负一个人的同时,又过得不好,何颜见故人?
黎昭察觉到她挺遗憾的,犹豫片刻,道:“说句逾越的话,殿下是一朝长公主,天之骄女,没必要消极处世。若殿下都站不起来,那些深陷泥潭的苦命女该当如何?一辈子还很长,前半生受枷锁钳制,身不由己,后半辈子该为自己活一次。”
像是被这句话戳了心窝,慧安长公主轻笑耸肩,“你小小年纪,怎么跟过尽了千帆似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是真的通透?”
黎昭垂目,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
这时,曹柒按着规矩,来给蒹葭宫安排侍从人手。
日后与这座宫宇荣辱与共的一群人,总要在主子面前混个脸熟。
几人站成一排,逐一介绍自己,没有生平履行,只有入宫后改的名字。
原本黎昭没有在意,却在瞧见两个熟悉面孔时,滞了目光。
只听两人依次道——
“小财子给殿下请安。”
“小宝子给殿下请安。”
随后,两人齐声道:“祝殿下招财进宝,福禄安康。”
两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逗笑了慧安长公主。
“曹小公公有心了。”
曹柒躬身,“殿下折煞小奴了,是小奴应尽的职责。”
黎昭的视线辗转在小财子和小宝子之间,众所周知,皇家姐弟的感情远胜于皇家母子,前世长公主若是没有上山修行成为道家弟子,必将成为后宫话语权最高的人。曹柒将一对心腹安插在蒹葭宫,无非是为自己安插眼线,只是她没有料到,长公主乐得逍遥,无心权势。
这对阉人见风使舵的功夫炉火纯青,可不是省油的灯。
黎昭捻起一块快要酥掉渣的点心,刚送入口中,不慎掉落在地。
渣滓撒落一地,小财子和小宝子赶忙跪在地上收拾,面上恭顺,极有眼力见。
黎昭顺势问道:“谁给你们取的名儿啊?”
小财子眯眼笑,“回黎姑娘,是曹公公赐名。”
哪知,黎昭一本正经道:“财、宝,由水生之,水克火,殿下五行属火,你二人留在蒹葭宫并不合适。”
两人面面相觑。
曹柒没想到黎昭会以如此刁钻的角度挑刺儿,“是小奴疏忽,不如由姑娘给这两个奴才赐名。”
黎昭晃着腰间宫绦,认真想了想,“既水克火,就要散水散财,不如叫小两子、小空子吧。”
小两子、小空子?人财两空?
曹柒垂下的视野凝聚几分不耐,仍恭敬问道:“会不会寓意不好?”
“既左右为难,还是将他们带走吧。回头,我托大总管选两个更合适的人来这边伺候。”
这点小事,慧安长公主无心多问,也不想拂了黎昭的心意,遂含笑点头,“按昭昭说得办吧。”
曹柒再次躬身,声音压得极低,“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