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与成亲久了之后,结局不外乎几种。
寡淡如水(),相敬如宾(),相看两厌。
谭昭昭与张九龄之间,是醇酒,一开封,酒香四溢,只入鼻间,就不知不觉令人感到沉醉。
张拯是深受“其害”之人,长大后就不喜欢跟他们在一起,他是他们唯一的子嗣,照样是彻彻底底的外人。
张九龄给他来信,将他从长安叫到了琼州,按照谭昭昭的吩咐,千辛万苦运来了制糖等工具。
正是长安一年飘雪时,琼州府还炎热如夏。
张拯蹲在高大的凉棚下,扇子摇得飞快,还是不断流汗。
谭昭昭听到他呼哧呼哧的声音,嫌弃地瞥过去:“你傻了?既然怕热,你靠近灶作甚?”
这边,大锅里的椰浆咕噜噜煮着,那边,锅中熬煮着甘蔗汁,中间,锅里煮着庵罗果。
张拯转头四望,往空处退了几步,还是觉着热,想要同谭昭昭抗议一句,见到张九龄拧了凉布巾,轻柔擦拭着谭昭昭额头的细汗,望着草屋顶无语凝噎。
张九龄收起了布巾,不经意看了张拯一眼。
一股凉飕飕的感觉袭来,张拯浑身一震,马上凉快了。
呵呵,真是说不得,念不得,连暗自抗议都不行。
张拯腹诽了一会,很快就被熬煮椰子水的锅吸引了过去,睁大眼睛盯着表面翻滚的一层油,惊奇地道:“阿娘,真有油,真出了油!”
谁能想到,洁白鲜甜的椰浆,熬煮之后,真能出油!
谭昭昭道:“你中午吃的菜,用椰子油做成,你还以为我在骗你。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不仅仅是张拯,连眉豆毛豆争鸣他们起初都惊讶不已,因为是谭昭昭的要求,开始变没敢多问。
不敢多问,乃是因为张九龄。
只要是谭昭昭的主意,张九龄皆会全力支持。两人都善待仆从下人,但比起谭昭昭的亲切,张九龄就算得上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了。
要是他们敢质疑谭昭昭,就是惹到了张九龄,长年身居高位的气度,只一眼就足够令他们胆颤。
张拯见张九龄皱眉,明显是指责他少见多怪的样子,问道:“阿爹,难道你以前见过椰子油?”
张九龄摇头,言简意赅地道:“未曾。”
张拯:“我瞧阿爹的反应,以为阿爹早已知晓。我怎地就不相信,阿爹初次见到时,会半点都不讶异。”
张九龄气定神闲地道:“你相信与否,并不重要。重要之事,你阿娘说能熬油,就能熬油!”
张拯忍不住怪叫道:“阿娘说人能上天,难道阿爹也相信?”
张九龄毫不迟疑答道:“相信!”
张拯白眼乱翻,呵呵冷笑。
明知道张九龄会如何回答,他就不该多嘴问一句。
谭昭昭听到他们父子的对话,笑着对张拯道:“人当然能上天,你阿爹认为得对。”
() 张拯对着谭昭昭就要随意多了,他哈哈大笑起来,道:“阿娘,吹牛先要起草稿,阿娘吹起牛来,居然连眼都不眨一下,在下着实佩服!()”
吹牛打草稿,也是谭昭昭以前经常对张拯躲懒不读书,找各种借口搪塞时说的话。
谭昭昭想到以前的张小郎,他圆乎乎的胖脸蛋,圆滚滚的身形,稚气又可爱。
再看他头发胡乱挽在头顶,蓄着大络腮胡,与晒得黢黑的面孔融为一体,短打布衫,裤腿一高一低挽着,光脚汲拉着草鞋,跟草莽一样的形象,就禁不住长长叹息。
唉,还是以前小时候乖巧,越长大越烦人。?()_[(()”
谭昭昭斜乜着他,“我说行,就是行。你认为椰子无法煮油,现在你都见到了,足以证明,一切皆有可能。”
张拯走南闯北,他从不会轻易被说服,主意极大,执拗心一下被激起,指着锅中淡黄的油花:“阿娘,椰子能熬煮出油,定是椰子本身含油油,平时我椰子吃得少,加上这椰蓉甜香,会让人忽略了过去。”
他再指向天空:“阿娘,这人不像鸟儿一样,掉进水里就会沉下去,从高处摔下,会直直下落。阿娘,人如何能上天?莫非阿娘要说,是有神鸟,将人带上了天?”
谭昭昭怔在了那里,前世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几十年过去,她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不知为何,到老时却愈发清晰。
张九龄一直关注着谭昭昭,见她眉眼笼罩着淡淡的轻愁,警告地瞪了眼张拯,关心地握住了她的手,道:“昭昭,别理会他。我们回屋去歇一阵。”
谭昭昭打起精神,说了声没事,再认真地对张拯道:“鸟儿能飞,别的东西模仿鸟儿飞,便能上天去。你以为的不可能,终究有一日会全部实现。”
张拯见谭昭昭神色肃然,无半点说笑的意思,愣了下,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也是,鸟儿能飞,纸鸢也能飞上天。纸鸢不能带重物,他在少年时,因为好奇,就与官学的玩伴偷偷试过了。再大的纸鸢,难带起一个人的重量且不说,在大风中也无法把控方向。
要是能造出轻便且大力,像是船舵那般方便控制的纸鸢,就可以带人飞翔了!
张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