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嗓子不知道是怎么哑的,像是叫了心上人千百遍,都得不到回应,便伤了。 可他总觉得她不像是这样的人,不顾影自怜,也不委曲求全。 即便她整个人都是破碎的,内伤裹在身体里,却如雨水,将她洗得清冽。 即便是在没有日光的营帐里,即便是在百转千回,郁郁不宁的时刻,她都是顽强的。 如同那一片光点,无限细、无限弱、无限飘忽,却执着地向上,绝不退却,把他的心都搅乱了,他开始想知道她不管不顾地,都要往哪儿去。 合上书页,他叫来郭申,“可认识一个叫秦九娘的人?” 郭申恍惚了良久,果断摇了摇头,“从未听说。” “先前十六公主每晚都上亭子吗?”他又问。 郭申还有些迷瞪,听了李及双名号便精神了些:“每晚,一次不落。” “我让你去打发她的时候,她怎么说?” 郭申毫无防备,哪想到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他突然翻起旧账来。 左思右想还是说了实话:“小的没有打发公主,小的还告诉她,您都是早些时候来练功。” 他老老实实地坦白,倒也不太怕,再来一回,也还是要说的。 沈无淹没有动怒,他知道她来过一次的,她没有叫他,他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这些小小的插曲,现在成了扎在心上的刺。 “你们就这么向着她吗?”他随口一问,已不想再谈了。 谁知郭申说:“不是的,是因为大人您自己也舍不得啊。若不然,怎会让小的们把水池里的铁尖栅撤走?您自己不记得了,但现在的您同公主分开时是一样的,从来也不笑。后来,公主逃出来找到您了,您跟她啊,整日都有说不完的话。” 灯影颤颤,他一动,烛火就熄了,寂静的房间霎时变得既深又寒。 他不知道她从哪儿逃出来,如何逃出来,一路行了多少路,来见他。 他忽的有些生气,若他们真的深交到此,她怎能如此轻易就抛却? 郭申望了望烛台上的青烟,又望了望暗中的人,立刻检讨:“都怪小的多嘴,说好了不在您面前提前十六公主的。” “你跟谁说好?”他那时是不大喜欢别人常提她,利用她来动摇自己的意志,但他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郭申站得累了,摸着黑自顾自收拾起案桌来,独独不去动那包袱里的东西:“燎校尉说,走前公主叮嘱过,让我们不要在您跟前再提起她。” “公主说,”郭申仰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忘了的人自有不被过去所累的自在,她希望您得此大自在,而她即是一半,也圆满了。” 他忽地松手,才发现那枚木簪已在掌中弯折,黄粱一梦,日薄西山,也未有这般追悔。 “你今日说,十六公主被封为宁国公主?为何?” 郭申眨了眨眼,一幅“您竟然不知道”的模样,“她救了洛阳啊。” 说完又恍然大悟:“您不知道也是正常,那夜其实没人记得。后来大家听得树上鸟雀在叫,叫的像是‘十六公主救洛阳’,互相一问,才知原来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 郭申抬起头来,像是望到一整片星空:“大家都梦到她手上牵着光,在天上画出一道道闪电,这才镇住了伥人。所以大伙都说,连鸟儿都知道的事,人竟然忘了,此后神贶节,便也塑起她的神像来,今日大人见到的便是了。” 时至今日,沈无淹对当时的情境仍是混乱模糊的,“你是说,她那一日在莫邙山上?是只有她?”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但她的确是从莫邙山那一头,拉着闪电飞过来的。”郭申言之凿凿。 “啪”的一声,木簪断成了两半,他像是大梦一场,从一场浸透了人间的秋寒里幡然醒来。 还没走向她,天地就全朝她倾倒了。 ** 他要去找她,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燎叶说她会写信,但这么久了,也没有写过一封。 计恩只是问他,想起公主来了?冷口冷面,像是前世的冤家。 直到找到皇帝李吉,才得知她的下落。 但李吉自己都说不准,还反问了一句:“不就是突西边上那个地儿?我跟她说了那地方山大沟深,十种九不收,不知道她赶着去干什么。说自己重病了来不了长安,倒能带着两个伥人满地跑!真是没人管得住了。” 还不忘挖苦他:“怎的?这会子想起她了?是不是太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