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更鼓敲响,太守府已是夜深人静,唯有合欢公主所住的别院,近乎彻夜弹奏着筝琴。 直到黎明破月,才悄然无声。 一大早便有丫鬟前后进出,帮合欢公主梳妆打扮,穿上嫁衣。 太守府门前锣鼓喧天,连同北沧城中百姓一并过来瞧这家国攸关的和亲喜事,府们外堆满了人,伸长脖子张望着合欢公主被喜婆扶上花轿。 隔着一层厚厚的喜帕,虽不能一睹合欢公主的芳容,但看看绰约曼妙的身姿,也知是何等俏丽的佳人。 堂堂一朝公主,原本应该身在京畿,却要到这边陲小城被送行去和亲,以此来化解战事。 围观的百姓或有愤怨,或有期许,总之更多的人更希望此举行之有效。 不动干戈便能换来和平,只是送一个公主去他乡,总归是利大于弊。 狄勒派来迎亲的一队精良骑兵停在太守府外,领头是个扎着脏辫,留着山羊胡,身材壮硕的男人,模样看起来很不好惹。 他听不懂中原语,谴了个精通两族语言的大周人过来和楚弃交涉。 对方很有书生气,戴着顶小黑帽,灰色长布衫,在马下侧身听着男人的吩咐,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的神情。 随即被呵斥着过去,只好扬着讪笑来到楚弃面前道:“楚将军,我们都元帅想问,应随一起合欢公主一并入城的嫁礼,可有按送去京畿的那份规制办?” 楚弃微微皱起眉,漆黑眼眸锐利的轻瞥,平淡道:“你们都元帅可与大可汗是血亲?” 小黑帽书生摇摇头,如实道:“据我所知,并非血亲。” 楚弃盯着骑在马上的脏辫男人,眸光冷静沉稳,薄唇意味不明的上扬一下,轻描淡写道:“管真宽。” 察觉到不善的视线,脏辫男人同样眯起眼,警惕的打量楚弃。 他当然知道楚弃是谁,此前他们没有少在战场上打过交道,自然是在楚弃手中没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脏辫男人呵斥着让小黑帽书生过来,小黑帽书生哪敢把楚弃的本意告知他,只好委婉的解释表达一番,擦擦额角的冷汗,又跑到楚弃跟前传话。 “我们都元帅会随行护送和亲队伍进郢州城,一路上都已经安排打点,确保合欢公主安康。郢州城乃狄勒王都要地,楚将军莫要带着众多人等入城,以免惹得大可汗不喜。” 楚弃轻应:“嗯。” 这事楚弃早预料过了,就算是护送和亲,狄勒也万不可能让他们这么全然入郢州城,带去一颗犹如定时炸弹般的威胁。 楚弃清点了一队精良骑兵,跟在和亲队伍后随行。 “将军……” 启行前,鹤唳面露难色的走过来,往旁边挪开一步,露出身后挡着的小将士,正是女扮男装的时卿。 一身盔帽银甲,眼神明亮坚定。 只看一眼,楚弃就知道她会站在自己身边,不会退缩,是最可靠的战友,也是最亲的爱人。 “夫人这……” 鹤唳挠挠头,完全束手无策。 楚弃道:“你先下去吧。” 楚弃牵过一匹上好的大宛马,扶住时卿让她借力上马,仰头低声道:“这场祸事,不是嫁一个公主,就能彻底解决的。” “入了郢州城,必要多加小心。” 那些躲在京畿的皇亲国戚,达官贵臣们却统统相信,向狄勒送去一个公主就可以挽救这无力的局面。 可知狼子野心,绝不可能因此满足。 他们此行,多半相当于请君入瓮,羊入虎口,却也不容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