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大叔守在街对面的门洞里,瞧着有伙计从保善堂里跌跌撞撞跑出来、跑远。
他暗道不好,知道这八成是出去叫救兵了,他也顾不上害怕一路奔进保善堂想催小娘子快走。
李逍大闹保善堂,一众伙计和仆妇如何是她的对手,吃了苦头后纷纷老实下来。她让仆妇将孩子们都带出来,询问过后一个长相清秀却面有菜色的小姑娘犹犹豫豫地举起手又放下。
李逍走过去问:“你是不是叫兰兰?别怕,你爹爹让我接你回去。”
女童瘦得皮包骨头,脖子细得能被风吹断,“……爹爹,是爹爹来接我了吗?”
李逍点头,伸出手。
布衣大叔奔进来撞见李逍正领着兰兰往外走,他一脸不敢相信,然后奔上前一把抱住女儿,父女俩哭作一团。
李逍等他们父女哭了一会这才走上前安慰道:“大叔见到了兰兰,应该高兴才是。”
“是、是。”布衣大叔这才放开女儿掩袖擦泪,又将心中的担忧告之,“保善堂的伙计已出去叫帮手了,小娘子快随我们离开吧。”
李逍却没打算走,她半蒙半吓,从管教孩子的仆妇口中得知,保善堂竟然还贩卖儿童,他们将男、女童按长相分类,长得丑的会被胡乱卖掉命运凄惨,长得漂亮的还会有专门的机构上门来收。这与玉山上仇池人贩卖少女如出一辙。她没遇见便也罢了,撞见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她对布衣大叔道:“大叔,我还不能走,你带兰兰先走,放心我不会有事。”她将身上的钱袋掏出来塞给大叔,“钱不算多,大叔精打细算些带着兰兰自可糊口,别再磨蹭,等人来了打起来我怕顾不上你们父女。”
布衣大叔感动落泪,让兰兰跪下给她磕头,她连忙将女童扶起,对大叔道:“大叔,你要相信,这世上的善总比恶多,带着兰兰好好活下去。”
大叔边抹泪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领着女儿往外走。
不到一刻钟,终于有脚步声从保善堂大门传了进来,很快李逍便瞧见脚步声的主人,当先一人身材高大,在身边矮小伙计的衬托下尤显魁梧,胡子头发连成一片乍一看甚是吓人。
没想到世界这般小,这么快又遇见了老熟人,来的不是虬髯汉徐三鳌还能是谁。
她看见徐三鳌的同时,徐三鳌也看清了她,他当然知道李逍的厉害,兼之在玉山被谢戡打怕了,看清李逍后明显身躯一震,眼神微微有些闪躲。
李逍估算着对方十几人的实力,看起来除了徐三鳌外都不足为惧。这么看保善堂也是仇池人在金陵的据点,狡兔三窟,上回禁军清缴漏了它,今天让她遇上也算是天意。
二人各怀心思隔着一道天井你盯着我我瞪着你站着没动。徐三鳌身边的手下感觉诧异,只是三爷没动他们也不敢出声。
池州剿匪被徐三鳌趁乱逃跑让李逍引为憾事,她这边正想着活捉徐三鳌,那边徐三鳌大吼一声,“弓弩手,放箭。”
眼见徐三鳌快速让开,他身后之人一字排开,从腰后扯下弩箭,箭矢对着她齐齐射出。
她大脑来不及多想,身体已凭本能开始反应,刹那跃起,施展开绝世轻功不停闪避,躲过第一拨箭矢,她发现不仅堂前,屋顶上也藏有弩箭手,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日是场硬仗。
徐三鳌头次见她使出“云中漫步”,不由咦了一声,眼见弩箭还射不死她,操起弯刀趁李逍步伐未定劈了过去。
仇池人配合默契,除留四角及屋顶的弩手,余下皆加入战局。徐三鳌这才知道与对方数次交手,这丫头都未曾用过本门武功,如今看她这武功路数,怎么越看越熟悉呢。
堂上一场混战,半个时辰后所有人七七八八都负了伤,看下来她伤得最轻。
徐三鳌眼见不敌,又知道这丫头背靠晋国陈郡谢氏,回想仇池被晋国端掉的几处据点,知道此处转运场已然保不住,世子知晓后不定要发多大的脾气,他勉力又支撑了一会。
李逍越战越勇,徐三鳌趁左右与李逍纠缠之际,从怀中掏出火折,分别点燃天井四角堆着的草垛。
草垛显然被浇了油,火瞬间燃起,保善堂上空很快冒出滚滚黑烟。
徐三鳌拾起弩箭,向深隐火焰里的人影射出,黑烟太大已辨不出射中那丫头没有,火势越烧越大,他再不跑怕也要沉陷火场,此时他哪还顾得上手下死活,提起弯刀转身就往门外跑。
大火烧塌了大厅半个房顶,与李逍缠斗的仇池人倒有大半因被火灼丧失了战斗力,死在她手里或被大火吞噬,另一部分则被垮塌的房梁砸死。
李逍已被火焰包围,周围一片火海,她脱下外裳遮住头脸,施展轻功奋力冲出火场,出了大门才发现手被火焰灼伤,火辣辣地疼。她顾不上这些,四处张望,门外哪还有徐三鳌的身影。
她不甘心,脚尖踏地借力三两下人上了另一处房顶,登高远望街道上并没看见徐三鳌的身影,只河里一叶小舟正快速地往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