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落一丝一毫,一个像是炽烈燃烧的火,一个像是沉默森寒的冰。 安明虞神色不快,“裴如昭,你想给你爹惹事?” 裴如昭微微摇头,显得老实极了,“不想,相信安小姐也不想给安将军惹事。” 可再怎么老实乖巧的表情放在裴如昭这张冷艳又傲气的脸上也显得嘲讽拉满。 “你在威胁我?” 裴如昭再次摇头,“愚见而已,安小姐做主。” 有些事不说出来,没二两重,可一旦说出来,摆在明面上,就算是千斤万斤的称都挡不住。 裴如昭深谙此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施压。 洛州城里现在就是安都督府的一言堂,手眼通天的安大都督将所有事都罩在他的羽翼之下,眼下看着不过是管不住手下人招摇撞骗而已,但往深里想,这背后的猫腻怕是罄竹难书。 这里的人可以在压迫下选择麻木和逃避,但裴如昭没这个道理对百姓的水深火热视若无睹。 安明虞就算再怎么眼高于顶也能听出裴如昭的弦外之音,气急之下给两个瘫在地上装死的百夫长一人一脚,“回去让我爹收拾你们!” 两个人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屁滚尿流地跑开了。 “裴如昭,这是在洛州,不是在你的尚京城里,不想给裴家惹事,你最好安分些。”安明虞的怒火被压在理智的表象下,字字句句都是威胁。 她十七年来,从未被人如此挑衅过。 裴如昭神色淡淡,掀了掀眼皮,声音有些懒,“我知道我如今在洛州,尚京城只是我住过的一个地方,那是皇上的城,安小姐的话可以随便说,但有心之人如何添油加醋,想来就是安将军也无能为力。” “我不会给裴家惹事,也从不觉为不平之事鸣不平会是多管闲事。” “安小姐,就此别过,相信以安小姐之明智,此事定然会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 街上的人渐渐散去,碍于安明虞的行事作风,也无人敢在街上明目张胆的议论。 议论议论裴家那个女儿也就算了,敢说安千金的闲话,怕不是要被她那柄缠在腰上的软剑给捅个对穿。 裴如昭现在已经能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若是从前在尚京城的时候,有人这样议论编排她,怕是真的要让对方吃点苦头才行。 裴如昭自觉这是自己进一步成长成熟的表现,心里瞧瞧为自己今日的表现打了个九分。 剩下的那一分亏在自己今日的装束不够有气场上。 她今日上街来是为了买书,据说那六六居士的《乘风起》是每个月更新一次,今天就到了各家书斋上新书的日子。 所以才会带着冬青上街来。 只是不巧,竟然撞上了这样的事情。 也实在打破了裴如昭的认知。 她在尚京城里,从未听闻过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初到洛州便亲眼见证。 大荣天下有十五道七十六郡三百一十五州。 发生在洛州城的事,会不会同样发生在其他地方? 这天下又会有多少仗着高官名号仗势欺人的走狗在鱼肉百姓? 裴如昭忍不住问,可她也得不到答案。 今日街边百姓们的麻木与冷漠,显然早已司空见惯,这甚至可能就是洛州城内的常态。 裴如昭手边放着刚从书斋买来的书,等着茶楼店小二上茶——就是之前去过的那一家。 因着她给的改良方子确实有用,茶楼的掌柜给她开了便宜,以后她来茶楼喝茶听书一律半价。 以裴如昭目前的荷包来看,她能够花销得起的也就只有这家名叫过客楼的茶楼了。 茶楼跑堂轻车熟路地带着她上楼落座,刚坐下不久便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跑堂看到她手边的书,笑嘻嘻道:“裴小姐,这书在洛州可受欢迎了,纪先生是讲得最好的一个,每次都是满堂彩。” 说到书,裴如昭想起街上那两个百夫长所说的两个姑娘的爹因为读书欠了债的事。 便问道:“安都督开的书院,是怎么一回事?” 跑堂古怪地笑了一声,“就是一个书院,有不少想求功名的人会去读书而已。” 裴如昭眉头微皱,“而已?” “裴小姐,咱悄悄跟您说。”跑堂压低声音,“这洛云书院虽然说得好听是安将军给江右道和海西道培养有用之才,可实际上,这五年里,花进去的真金白银连个水花都看不见,出个举人都难如登天,更别提进士及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