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在实验室什么都没有做,靠在角落的休息区域翻看资料,手中纸张页页翻动,上面黑色的字迹却在眼中扭曲成虫子,钻入脑海不停的蠕动。将大脑搅成一摊纯白的液体,一点点吞噬思绪。
我的注意力始终在外面,我听到了他人安静的打扫东西的声音,刻意压低的交谈声蚊虫嗡鸣一样的模糊落入耳中,大脑已经不是很清晰了难以分辨清楚交谈的内容。
抬手揉了揉酸涩的太阳穴,我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和血脉的冲击下导致的,绕是我再为冷静,那股子由内而外的情绪依旧折磨着我。他们争抢着心脏,争抢着大脑,试图抢走这个躯壳的控制权。
将手中的资料放在实验台上,接了一杯冰水一口气喝完,心脏的钝痛感觉才略微的好一点,我扶额心中思索这是不是海妖族的诅咒。那个心脏灼烧的感觉倒很像是。杀戮和饮血的时候能感觉到凉水流过冲刷炙热。
这就是缓解,应该也是所谓诅咒的具体体现。不过这个真的是基因缺陷的问题吗?我思索要不要随便抓几个海妖研究一下,毕竟我自己并不是纯血统,在我身上一切都是特例。
我在实验室呆到了半夜,我不能再在这里多待了,毕竟今天做的事情太冒险了,做不了实验还呆那么久很容易被怀疑。要是暴露了我和江亦哲有关系。那我和江亦哲的处境都更为艰难。
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地牢里面已经很昏暗了,可能是由于是夜晚的原因,连江亦哲的身体都成了模糊不堪的影子,我不能过多的关注他,至少我待在实验室那么久,能给他的就是这么一点休息时间。
真可笑,努力那么久,活了那么久,救不了在乎的人,也救不了自己。
踏上那冗长的楼梯,空荡的脚步声每一下都震动的灵魂颤动,前方不曾有任何的光亮,百年前我像是走出这个地牢了,可是百年后我发现我始终身陷囹圄。同样的地方,百年前救不了母亲,百年后救不了朋友。
画地为牢,成为怪物撕碎怪物,这可能是我唯一的生存方式了。走出地牢,夜间的风很凉,玫瑰夹杂腐败的味道萦绕,这里每一个地方我都不太喜欢。
不过站在花园中的那个身影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与黑暗相融唯独留下影子屹立花海中,玫瑰的影子像是张牙舞爪的手臂,试图将他拖入地狱。
我走向前借助微弱的光看清楚了,这人是韩江,其实看影子就能认出来了。这么晚了,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哥,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当稻草人?”语气带着一丝嘲笑,融入了凉风吹拂身侧。
“我是在等你。”他的声音淡淡,回头看向了我,他比我高很多,微微的低着头,绿色的眼睛融入黑色藏在阴影之下,晚风温柔轻吻他的碎发。他的声音少见的疲惫,“去走走吧。”
说着在前面带起了路,正合我意,毕竟我们两个都清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跟着他一直走到了海岛边缘。草叶上的露珠沾染衣物,带来潮湿与寒凉。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我在揣测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他为什么不下实验室找我,而是在外面等待,是害怕被纳撒拉他们知道,还是说不敢去看地牢之中被囚禁的少年?
一片黑暗的海,浪声冲破黑暗扑面而来。风带动树木阴影摇晃,这里没有生气。像是到了位置很高的地方了,他停下脚步,好像带着犹豫,黑暗之中我也不太能看清他的楚表情。
“你见到江亦哲了?”
“是……”我应声,“他没认出我,不过,你是不是得给我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纳撒拉和欧莱拉担心江亦哲影响我和血族的联姻。想要杀了他,至于为什么带回塞壬,只是为了恶心我罢了。”他声音淡淡,丝毫没有听出被恶心了的感觉。
很像那两个人的手笔,这么多年的恶趣味还没改,就喜欢折磨别人喜欢的东西看别人痛不欲生的表情。但是折磨江亦哲有用吗,韩江可不是人类。
“那你可真够幸运的,接二连三被针对。江亦哲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我其实没对他抱多大期望,一百年前他还带着人类的感情,知道在乎他人,那种情况下,我都被推了出去,更别说现在是一百年后,已经成为大半个海妖的无心之人韩江,怎么会为了一个孤儿,放弃自己一百年经营才拿到的权势。
他沉默了好久,世界唯有浪声,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眼睛深邃的厉害。像是银河之上的黑洞。或许他也挣扎过吧,不过身陷沼泽的人越挣扎,陷得越深。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救不了他。我和你对他表现得越在乎他的下场越惨,试图去救他被发现了的话,都得死。”
“所以你打算放弃了?”我话说的很直白,尽管他的答案已经清楚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心底一沉,一股冷意爬了上来。
“我会派人给他把枪。海妖族本来就不该有感情,如果你因为这件事觉得愤怒,我倒是会高兴一点,至少那样你还没有完全成为我这样的人。”
要是放在过往,我大概率会给他好看的脸上给一拳。但是此时此刻,留给我的唯有无言无力。最后吹的有点迷糊了,我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很可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