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把中东地区的沉沦与撕裂,归结于2011年开始的“沙乌地之春”。然而独裁者被吊死,政权更迭之后,中东世界并没有变得更好,在我眼前展现了一出荒谬的悖论,我因此而感到疑惑。
现在,当我深入这一地区时,才发现,原因或许来自更早的一战,当时大英帝国和法兰西帝国大笔一挥,用“赛克斯皮科协定”划定了现代中东版图。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与法国签订的瓜分奥斯曼帝国亚洲部分的秘密协定。
这些“人工构建”的阿拉伯国家缺乏最根本的民族认同,内部错综复杂的部落、氏族、教派相互矛盾,这让每个国家都产生了大量的离心力。
比如易垃克、叙力亚、力比亚都在此列。
在试图主宰世界的盎格鲁撒克逊列强们忙于内斗时,国内的矛盾在强有力的统治者维护下尚能掩盖。当某一个帝国终于跻身金字塔尖时,悲剧就开始了。
苏联倒下之后,灯塔的光芒聚焦于盛产石油的中东。对于灯塔来说,石油是他们维护金融霸权的必要工具,为了达到长久控制中东的目的,他们必须让这片土地永久的陷入分裂与敌对。
于是一次大战,上一代人们划下的线就成为一点即燃的火种。
干这种事情,伪善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早已炉火纯青。
1992年,在灯塔的支持下,易垃克北部库尔德自治区成立,这是灯塔拆分易垃克的开端,也是中东世界破碎的开始。
这才是关键的时间节点,比“沙乌地之春”要早很多。
再后来,是2003年易垃克战争,由此,中东世界瓦解的进程才一发而不可收拾。灯塔挥舞着自由之枪,还有从苏联那里抢来的民主大棒,打倒了中东一个又一个政治强人,于是部族和教派的离心力加剧,痛苦的战争加剧了中东世界对西方的反感,极端宗教组织如野火燎原。
他们看上去疯狂、好斗、无惧死亡。
激起了全世界的反感。
但是,
对于没有未来可言的年轻人来说,除了拿起武器去死,别无选择。
他们没有选择。
没有。
当这样的情绪继续堆积,2011年突尼斯小贩的一把火,终于烧遍中东世界。
这个世界是碎裂的,我们眼中的都有自己眼中的那一小块。
在南美,人们生产毒品,黑社会裹挟着底层民众与军阀、正府作对,凭借着那一点点微博的毒品供给上层世界,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在亚洲,人们生产着廉价的鞋子、玩具、家具,组装着电子产品,来满足上层世界的需要;在欧洲,有些地方变成了子宫,有些地方退化成了旅游胜地。
而中东,和这个世界存在一道看不见的墙,墙外的人看这里都像是雾里看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像被剥掉故事性的白点或者符号而被人忽略。
于是,只有人悼念“911”,没有人在意中东每天都有无数起“911”。
在灯塔时代的背景下,在这片最富饶的土地上活着的人们都是白点,不配拥有故事。
石油,是财富,也是诅咒。
一百年前,帝国随意抛下的一只蝴蝶,引发了中东世界绵延数十年血腥的暴风雨。
几百万人死亡,近亿人流离失所。
然而,这一切,落在帝国的头上,只有一架飞机。成默
拉塔基亚是叙力亚第五大城市,还是叙力亚最大的港口,战争时期这里是各个势力争夺的战略要地,爆发了无数场战斗,在列强们签署了停战协议之后,这里被恩诺思控制,稍微恢复了一些秩序。
起码在成默眼中那些锈迹斑驳的固定起重机还在运作,破破烂烂的货车也在有条不紊的进出,蚂蚁般的工人在其间穿梭。
只不过港口挂着的不只是叙力亚旗帜,还有恩诺思旗帜,且进出口实际上都被恩诺思军队把持着。
即便他和雅典娜已经换上了人皮面具,作为白人身份依旧很醒目,肯定会引来恩诺思军队的盘问,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观察了一下周边的情形,这座港口完全不设防,成默便放弃了以正规途径入港,找奥梅罗船长要了四把手枪一些子弹,便和雅典娜从舷梯下了海,泅渡到了岸边。
上了岸,成默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和雅典娜分别换了衣服,就从乱石滩上爬到了沿海公路。按道理,沿海公路总让人觉得风景宜人,适合自驾,但实际上这条公路不过是条坑坑洼洼的两车道柏油路,路面状况不好和过窄不说,两侧也没有什么心旷神怡的景观,一侧满眼是黄色的杂草,另一侧的大海在艳阳天都灰蒙蒙的,望过去实在叫人心情很难好起来。
成默左顾右盼了一下,左边是海港的方向,右边是城镇的方向。极目远眺,左边还能看见一缕缕破烂货车抛下的黑色尾气。
而向右,一辆车,一个人都看不见,就更不要说出租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