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战场时刚刚中学毕业,叫亚历山德罗维奇。他的右臂被敌人的坦克炮弹炸掉了,左手也只剩下三根手指,作为英雄,他在上台做了演讲,跟我们说了些有关35団的事情,大概是紧张的缘故,他说得磕磕绊绊的,也没有什么激情。全都是简单的字句和词汇,没有经过任何润色。说他们奉命坚守硅酸盐工厂,到达那里的时候整个厂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全是尸体,敌人的,自己人的,那个地方面积有多大,全是用尸体的数量来丈量的。厂区中央的办事大楼是战略要地,双方反复易手,死伤无数,大厅、走廊、每一扇窗户、每一间办公室都染满了鲜血。每天都有人站着进来,然后躺着出去,他们和敌人,就像是潮汐一样来来回回,谁也不能完全占领整个厂区。久攻不下的敌人,派上了精锐的坦克団,坦克推倒了围墙,乌央乌央的敌人在坦克的掩护下从三面向着厂区推进。他们完全处在劣势,增援上不来,只能和工人固守车间,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整个団从2500多人打到只剩下了16个人,他们被包围在了车间里,其中包括我的父亲。最后关头,我父亲呼叫了炮火支援,要求覆盖打击。为了引敌人从坦克的掩护下出来,他们假装投降,让敌人放松了警惕。在炮火降临的那一刻,他们还英勇的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即便整个叙说都干巴巴的,35団的家属们,还是都哭成了泪人。”
说话间,又是强烈的波动袭来,冬宫水母们的脑电波波动的更为剧烈。弗拉基米尔·阿诺德的三维立体投影也受到了干扰,像是突然长出了许多毛刺的数码图像,就连声音也失真了片刻。
弗拉基米尔·阿诺德停了下来,那模样像是因为爆炸的干扰,又像是因为一头栽进了久远的回忆之中,过了好一会,他才再次说道:“典礼结束后,他特意找到了我的母亲,说是为了感谢父亲对他的照顾,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叫人摸不着头脑。我当时年纪还小,不太懂事,我还是不理解父亲为什么抛下我和母亲死在了茯尔加格勒,于是我望着他胸口满当当的勋章,空荡荡的袖子、还有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左手,问到:你为什么要去到茯尔加格勒?你后悔去了吗?他连忙摇头,说怎么可能后悔。他回答得很快,脸还微微发红,看上去很是羞涩。我母亲瞪了我一眼,阻止我继续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问了我家的地址,就离开了。他的回答并没有解除我内心的疑惑,不过随着我长大,很快我就沉浸在了数学的世界中,对任何事都没那么在意了,渐渐也习惯了父亲的离去。而亚历山德罗维奇在那之后,被安排到国营商店当副总经理,因为英雄身份受到了额外照顾,生活的相当不错,不仅经常来我们家,给我们家送一些东西,巧克力、大列巴、熏香肠还有衣服、鞋子,还有我父亲団里的其他生活稍稍困难一点的,他也经常去,那个时候东西算不上丰富,但价格很便宜,一公斤牛肉只要2卢布,法兰克福香肠才1.5卢布,伏特加稍微贵一点2.3卢布,也就电子产品贵了点。我记得当时一个普通工人就能拿800卢布的工资,在默斯科,至少在默斯科每个人生活的都很幸福,谁都没有想到后来会每况愈下。他结婚的时候,我和我母亲都去了,他的妻子很漂亮,是我父亲戰友的侄女,婚礼很盛大,他穿着軍礼服,胸口别满了他引以为傲的勋章。他还安装了义肢,说是軍医院为他定制的,尽管挥手有些僵硬,但勉强能用。35団阵亡英雄的家属们都去了,老师、钢铁工人、卡车司机、还有軍団领导都来了,包括克鲁契科夫將軍,大家其乐融融,由衷的为亚历山德罗维奇这个35団仅剩的孩子感到高兴,当他为新娘戴上戒指的时候,好多人都哭了,每个人都上前拥抱了他,给予了他最诚挚的祝福。没多久他的妻子怀孕了,生了个女儿。大概是生活越来越忙碌的缘故,加上我和母亲搬了家,就没怎么再见过他......”
即使这电子声毫无感情可言,颜复宁仍然能听出难以排遣的痛苦与懊悔。整个会议室进入了一种难以描叙的静默状态,似乎就连那些正在运转的机器都进入了休眠,不再发出声音。
“如果说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那这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故事.....但后来发生了一件比茯尔加格勒战役更可怕的灾难.....”弗拉基米尔·阿诺德停顿了一下,“我们伟大的祖国,无可救药的解体了......我再次见到他,是1992年的冬天,那天下着大雪,伊兹迈洛沃跳蚤市场的那些老建筑的彩色屋顶全都白皑皑白雪覆盖,显得很白,很干净。他穿着軍大衣坐在屋檐下,支着的架子上摆着軍刀、外套、軍帽、一些破烂银器、一节刻着番号的钢铁义肢还有几十块勋章,唯独那枚最贵重的红星勋章他没有摆出来,依旧挂在胸口。我停在了路边,还在思考该不该跟他打招呼,就有个人找上了他,说着地道的美式英语掏出了200美金要买他的东西,但要求连他胸口的那枚红星勋章一起。他迟疑了好一会还是拒绝了,那人又加了20美金,他还是摇头。那人便说:喂,xxxx大兄弟,不要再缅怀过去的荣光了,苏威艾已经解体了。你这些破烂留着有什么用呢?它能换来牛奶还是面包?而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