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予安抬眸静视庆武帝,被雨水浸透的凤眸黑得宛若永夜,手中长刀却因为内力不歇而隐隐颤动。
仿若一头被压抑着的、嗜血的洪荒巨兽。
只是这头巨兽彬彬有礼,笑意温和,不急不缓道:“上祖有训,国之大难前,持传国玉玺者为尊。”
大盛朝历经十帝兴衰,每一任皇帝都有自己的玉玺,用以治国、治世、治天下、统万民,这玉玺是每一任皇帝自己打造的。
只有传国玉玺才是开元圣祖留下的国宝。
每一任皇帝登基,都需要传国玉玺“加持”。
持有传国玉玺的皇帝,方为正统。
故而柳予安说“上祖有训,国之大难前,持传国玉玺者为尊”也是真的。
庆武帝脸色一沉,抬手冷冷一挥,无数禁卫军从四面八方涌来。
“朕继位之初已获得了传国玉玺,当时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是见证者,朕登基二十多年,励精图治,而今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哪来的大难?这分明是你欲谋逆,联合皇后偷窃传国玉玺,以为这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荒谬!来人,给朕拿下柳督公!”
“谁敢!”
皇后双手托举传国玉玺,稳稳挡在了柳予安面前,气势汹汹。
“你们若敢靠近一步,哀家就砸了这传国玉玺,哀家倒要看看,你白玉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庆武帝睚眦欲裂。
“你……你疯了!!!”
在场大部人以为庆武帝这般失态,是怕传国玉玺受损,只有个别官员愣在原地,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皇后气沉丹田,高喝道:“劳烦裕亲王把人带上来!”
“来了来了!让一让!让一让!”
一阵高呼传来,百官且见那平日里咸鱼得不行的裕亲王一改往日的颓废,龙行虎步,强势揪着一个衣衫华美的女子上前,一把将女子丢在了百官面前。
那女子一动不动,似乎处于昏迷中。
庆武帝认出了她身上的衣物,心陡然一沉道:“此乃祈福圣殿,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的吗?来人,把这女子拖下去!”
“皇上急什么?”
裕亲王大笑一声,一把揪起女子的头发,让世人得以看清她的模样。
女子虽然昏迷,也不难看出那是一张端庄明丽的容颜,和身着漆黑凤袍的皇后一模一样。
不,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她比皇后年轻,虽然满身狼狈,可依旧宛若含苞欲放的娇艳牡丹。..
柳予安脑中似乎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冰冷错愕的目光在皇后和皇后之间游弋……一个念头撕开他强行忽视了多年的疑惑和伤口……
年幼时,他每每被人虐打折磨,他都会一遍遍问老天爷。
父皇因为皇位不爱他,那母后呢?
他的母后去了哪?
他的母后还活着吗?
后来柳家的人救了他,他们告诉他,他们是他母后的家人,说他的母后已经入了佛寺,斩断了和尘世间的一切关联,让他别恨她。
那个时候柳予安才知道,原来他的母后还活着,只是和父皇一样……不爱他罢了。
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十分平静。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不再渴望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现在……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个貌美如花,一个端庄从容,仿佛被时光相隔在了两侧。
过往种种像荒诞又扭曲的镜像梦境,一寸寸在他面前崩裂,水月镜花之后掩藏的,是一种让人血液逆流的真相……
尊贵的静慈修士,可能是假皇后?!
那他的母亲是……
柳予安生生屏住了呼吸,脑中乱作一团。
此时庆武帝也看清了女子的容貌,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可即使如此,它依旧在微微颤抖。
他抬起头,龙目深处突然迸起炙热,一瞬不瞬盯着黑凤袍的皇后。
“木儿……”
轻缓的二字似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狠狠刺激了裕亲王。
裕亲王整个人跳了起来,一下就挡在皇后面前,却被皇后轻轻拂开。
“别闹,先干正事。”
裕亲王虽然委屈,但还是爽快将静慈修士揪了起来“干正事”。
他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水对着静慈泼去,药水的味道并不刺鼻,还有浅浅的冰雪香气。
这药水柳予安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他脸上的面具,也必须经过这药水才能褪去,否则它永远不会掉,还如同他的第二张脸,不仅服贴,还十分生动逼真。
裕亲王见药水起了效果,拽着静慈修士耳后的某处用力一撕——
“撕拉!”
属于“皇后”的面孔生生被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