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京的第一个年,李蔓草张罗得甚是热闹,从小年日到正月十五上元节,几乎每日都有安排,什么打牌、剪窗花、制花灯、滚元宵…换着花样来。 甚至还拿起了针线做衣服,只不过做的衣服只有菘蓝能穿。 刚开始几天连思离还能对李蔓草安排的活动积极响应,后来可能是因为太闲了,做什么事都能想起长玖为。过年期间麒麟书院放了长假,长家也没什么动静,找不到找他的理由,去他常去的地方也偶遇不到。 终于盼来麒麟书院开学,没等来人,却等来了长玖为早已离开上京的消息。 长家对外放出的说法是,长玖为找到了远在玉琼的亲人,前去探亲。连思离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不可能,他的底细她早就派人摸了个清楚,他是北方人,怎会凭空冒出玉琼的亲戚。 更多的是懊恼,雁字部竟然没能发现长家的异动。 玉琼春日多发洪灾,但因当地富庶大部分时候都能防患于未然,就算遭了灾周边百姓也不至于流离失所。稀奇的是,近年来玉琼辖区的灾民越来越多,甚至偶有发生□□。 长玖为被长家委派南下,大抵是和灾患的事有关,只是不清楚是去解决灾患的,还是去制造灾患的。 那一年,玉琼遭了洪灾,伤亡比以往更惨重,送去的赈灾粮中,一夜之间都被掺了沙砾,消息还没到达上京,就被人按下了。 又过了小半年,盛夏至,繁花开。麒麟书院长玖为带的那批学生马上就要毕业进太学深造。谢师宴那天,学生们还在遗憾玖为先生缺席,那人就赶了回来。 彼时宾客尽散,只剩了几个平日里与长玖为交好的学生拉着与他敬酒。大家没了平日的拘束,没喝多少就开始与先生称兄道弟。 有人看连思离落单,非得拉着她也去敬酒,她被推进人群当中,与长玖为相对而立,看着他有气、有怨、有念…半晌说不出话来,直接摔下酒杯,装作潇洒离去。 出门走进小巷,察觉身后有人,连思离灵巧地躲过了那个拥抱,用手肘把人抵在墙上,压低声音道:“玉琼的事,是不是长家干的!” 长玖为脸颊绯红,眼底含雾:“半年不见,你都不说想我。” 仿佛故意炫耀,连思离的目光被他的发带吸引,那上面缠着的缎带很是眼熟,仔细辨认发现竟是她束胸小衣上的,好在和发带同色系,不算太惹眼。 此人最爱在谈正事的时候调情,相比较下反而是自己显得沉不住气,连思离被他气笑,扒开他繁琐的衣领,对着锁骨狠狠咬了一口,下嘴的时候还是收了力:“我气得想咬死你。” 长玖为没喊痛,顺势把她抱在怀里:“如果不往赈灾粮里掺沙砾,那批粮到不了灾民手里。” 他饿过,知道天灾人祸面前,吃人、吃土都不算稀罕事,掺了砂子的粮食,在灾民面亦是珍馐。 这些道理连思离怎会不知,赈灾的钱粮发下去,经过层层压榨,真正到灾民手里的早就所剩无几。 可人的贪欲是被豢养的怪兽,若不加以遏制,只会从源头枯竭,一损俱损。 这不是连思离要追求的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那些人贪了太多,根本到不了要往好米里掺沙砾的地步,你退一份,他们会进三分,直到最后退无可退。百姓们追求的渔樵耕读,平稳度日并非奢求,而是本该如此!” “如果一个王朝,连百姓活下去的愿望都无法响应,把他们手里的好米换成沙砾、换成树皮,告诉他们还可以这样活,那百姓就会拼了命揭竿而起,挥起拳头,让当权者收起他们可笑的慈悲。” 长玖为低下头,哑然失笑。这样简单的道理,他居然现在才明白。看着他吃下母亲肉汤的人大笑着告诉他,为了活下去,没什么不可以做的;读过的圣贤书告诉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在世为人,为何要把自己视为畜生呢。 *** 刚与长玖为慷慨陈词一番,本想着过几天再去与他好好说话,谁能料到才不过几个时辰,连思离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郊外小屋。 月字部令主徐见月传来消息,请求雁字部找到一个密匣,里面藏着上京各大商铺掌柜的卖身契,徐家放话就算烧掉,也不能落入歹人手。 人人皆知:大盛财富在玉琼,玉琼财富在徐家。 林家还在时,就霸占了徐家在京的大量商铺,现如今林家倒台,太子本以为会顺理成章接管,却没料到真正能赚钱的人都是徐家的,一直在派长家私下打探卖身契所在。 为了不让长玖为阻碍雁字部的行动,连思离只得前来拖住他。 夏日郊外,满目葱绿,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野趣十足。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