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微在院子里停留了几秒,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准备转身出去,去嘈杂的左边宅子中找找人,但当她刚要走出院子时,身后忽然有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喊住了她。 “你是微微吗?” 堂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五十来岁的样子,穿了一件围裙,正一边皱着眉打量闵微,一边用围裙擦着手。 闵微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你好,伯母。” 这便是承认了。 女人干巴巴地笑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语无伦次:“十几年没见了,刚刚我差点没敢认,诶,咱们微微变化可真大啊,难怪老话都说女大十八变呢……” 确实是和当年完全不一样了。 女人对闵微第一次来到家里的场景依旧记忆犹新。 那年,闵慧莲一手牵着个瘦小的女孩,一手提着个大蛇皮袋,满脸讨好的笑容,交代道:“嫂子,微微开学就初二了,我们住的那地方偏僻,离中学太远了,微微每天早起骑自行车上学太辛苦,您看能不能在您这里先住个两年,微微很乖的,从不惹事,她的生活费我也付给您……” 当时的闵微依稀可见是个美人坯子,那又白又嫩像是煮熟的鸡蛋清一样的皮肤,那小鹅蛋脸大眼睛的,真不像是村里孩子能长出来的。 不过,这孩子的性格也是真自闭,总是低着头看人,眼神怯生生的,像是一受到惊吓就会躲开的小动物。 那么多年,闵微五官倒是变化不大,但女人就是觉得,她和当年那个躲在人身后的女孩不一样了。 她的身材虽然依旧纤细,但是挺拔起来了,她的性格依旧清冷,但是不再有当年的胆怯和畏缩,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款式简约,但一看就是寻常人买不起的…… 这些无形的东西构成了一个人的气质,让闵微彻底脱胎换骨。 闵微打断了女人七零八落的寒暄,问道:“伯母,陆彦来了吗?” 女人愣住了,过了两秒,才反问她:“陆彦是要来吗?” 闵微沉默了。 看来,陆彦事先并没有告诉家里,自己要回来奔丧的事情。 陆家大伯的院落中,人挤着人,闹哄哄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他死了,倒也没几个人伤心。二十年前,他和妻子离婚,前妻获得了孩子的抚养权,之后便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他自此一蹶不振,身体一直不太好,活到现在都算是个奇迹。 一个人一旦没有了直系血亲,成家之后,和旁的兄弟姐妹们都疏远了,什么侄子侄女外甥的更是外人,走的时候真是清冷无比。 他的丧事都是由弟弟,也就是陆彦的父亲操持着办的。 堂屋里,闵慧莲正在滔滔不绝,她脸上带着生机勃勃的笑容,仿佛一整年的生命力都在此刻焕发出来,她在炫耀自己在南城的生活,还有她今生最引以为傲的女儿。 “南城哟,大都市呢,就是和咱们这溪桥村完全不一样,你们是没见过那高楼大厦,还有那地铁,可比公交方便多了。商场里面,美国和欧洲的东西都买的到。” 在场的许多人,大部分都是一辈子没出过溪桥村的农人,美国和欧洲于他们而言,就是家里墙上为了装饰所贴的世界地图的一部分,是那样遥远,他们是想象不到能在村口的惠客隆小超市买到大洋彼岸的商品的。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我们家微微可有出息了,X大,你们知道吧?我家微微是那里的研究生毕业呢,她现在在证券公司上班,很受领导器重呢。” 听客之中有人不服,嗤笑道:“哼,上再好的学校,读再多书有什么用?你家闵微都快三十了吧,现在还不嫁人,以后保准嫁不出去,女人要是不嫁人生孩子,这辈子可就完咯!” 闵慧莲更加得意,冷笑:“你这种了一辈子地的乡巴佬懂什么?女人必须靠男人活这种迂腐的观念,也就是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才这么想,你知道我们微微一年赚多少钱吗?四十多万!我倒觉得她不结婚才好呢,我女儿这么优秀,什么男人都配不上!” 四十多万! 众人的眼睛纷纷瞪大,他们中,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可闵慧莲说,这是闵微一年就能赚到的,这可真是…… 没有人敢再说什么了。众人仿佛是认识到了自己的狭隘,羞惭地低着头,尤其是刚刚“迂腐发言”的男人,褶皱的脸皮黑中透红,脸色十分难看。 闵慧莲挺直了腰板,居高临下,环视了一圈众人,她的优越感多的已经溢满了整个堂屋,她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好像成为了整个溪桥村的女王。 闵微不由自主地想要远离这间令她不适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