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崔敦礼的质疑,高侃傲然道:“旁人质疑右屯卫的战力也就罢了,崔侍郎对于右屯卫知根知底,何以仍有这般一伙?兵贵精不贵多,左屯卫固然人多势众,但军中良莠不齐,且平素缺乏操练,更未曾历经大战磨砺,不过是虚架子而已。而吾右屯卫则不同,自当初大帅入主右屯卫实施整编,改府兵制为募兵制,便对军中战术进行革新,每日一操不曾间断,每旬会进行全军拉练,全军换装火器之后更是勤练不辍、风雨无休,更别说军中皆是当初跟随大帅兵出白道、横扫漠北的老兄弟……末将可以将项上人头放在这里,若是左屯卫当真谋逆不轨,意图攻陷玄武门,定叫他全军覆没!”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不止是高侃,右屯卫上下素来骄傲,除去左右武卫等寥寥数支这些年南征北战的军队之外,根本不将其余十六卫放在眼中。尤其是左屯卫这等良莠不齐、缺乏操练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屑一顾。
当年兵出白道、横行漠北,连薛延陀铁骑都能一战击溃,漫山遍野撵兔子一般追杀,何况区区左屯卫?
崔敦礼知道高侃性情沉稳坚毅,若非心中有着十足的把握,断不会这般轻率,便颔首道:“玄武门乃太极宫门户,不容有失!只要玄武门在,太极宫便固若金汤,纵然再多一倍的叛军亦休想攻陷朱雀、含光、安上等处城门。故而,一旦将军发现有人意图攻打玄武门,可不经上报、不等命令,即刻击溃敌军,确保玄武门之安全。”
“喏!”
高侃沉声应命。
事实上,这道命令不合军规。玄武门乃是禁宫门户,再是重视亦不为过,所以驻守玄武门的军队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严禁有所异动,即便敌人打到眼皮子地下,亦要及时上报,得到圣谕之后才能反击。
若是不经上报便私自动兵,即便事后证明确实必须,且取得胜利,亦要追究责任。
但高侃毫无犹豫便答允下来,足见对于崔敦礼的信任。
崔敦礼拍拍高侃的肩膀,沉声道:“放心,纵然这般做法有违军令,但吾等身在朝中,又有太子殿下信任,无人可追究。”
非常时候,自然行非常事。
若是有叛军来攻打玄武门,自可一边组织军队防御一边向宫内通秉,等候命令下达。可若是左屯卫骤然发难,根本没有时间去等候宫内的命令,两军毗邻,左屯卫更是兵强马壮人多势众,一旦柴哲威铁了心的攻打玄武门,必然准备充分雷霆一击,等到宫内闻讯做出抉择,怕是右屯卫已然全军覆没,玄武门更是失守……
高侃连连颔首,低声道:“崔侍郎放心,社稷飘摇之际,个人之功罪荣辱又算得个甚?请禀明太子殿下,只要末将未死,只要右屯卫还剩下一兵一卒,玄武门便绝对不会失守!”
“好!”
崔敦礼赞了一句,略整衣冠,一揖及地,慨然道:“玄武门重地,便交托给将军了!”
眼下东宫六率在皇城之内抵御叛军,根本不可能分兵前来协防玄武门,所以右屯卫不仅要应对极大可能叛乱的左屯卫,即便获胜,亦要继续迎战源源不断前来的叛军,以右屯卫之兵力,实在是艰难万分。
可以想见,右屯卫即将面临多大的压力,要遭受多么惨重的损失……
高侃施行军礼,大声道:“职责所在,虽万死亦不辞也!”
两人相互见礼,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触,而后崔敦礼不再逗留:“吾要赶回宫内回禀太子,便先行告辞。将军定要保重,待到剿灭叛军、涤荡寰宇之时,与君痛饮一番!”
两人依依惜别。
目送崔敦礼的身影消失在玄武门方向,高侃抬头看了看漫天大雪飘飘扬扬,这才带着亲兵大步返回军营。
“通知下去,所有校尉、旅帅即刻动员麾下兵卒,严阵以待!同时,将军中所有斥候派出,给老子将左屯卫死死的盯住,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老子亦要第一时间知晓!不仅如此,玄武门外方圆三十里之内,即便是一条野狗跑过去,亦要了如指掌。”
“喏!”
“军械库打开,分发甲具军械、兵刃火器,全军战备!”
“喏!”
……
一连串命令下达,整个右屯卫军营登时从沉寂之中苏醒,继而人声鼎沸,士气高昂。一队队兵卒自营房之内跑出来到校场之上集合,然后列队按照顺序前往军械库领取军械甲具、兵刃火器。
百余名斥候或是骑马或是步行,自军营之中撒出去,近处如玄武门、左屯卫大营,远处如芳林门、景耀门、丹凤门,北至渭水,西至永安渠,东至龙首原,尽皆在其监控之下,纵然风雪肆虐、夜黑酷寒,亦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哪怕有一人陡然出现在这个区域之内,亦能第一时间反馈至高侃面前。
整个右屯卫两万人看似不多,此刻却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一般轰然运转,更似沉睡的猛虎露出獠牙,只等着伺机而动、择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