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大雪,冬意浓,天冷气干。 沈怀珠觉得口燥,命绿凝去地窖取了秋令时藏下的酥梨,两人在亭中支起炉子,围坐炉边烧梨吃。 梨子置在火上,随竹丳的转动溢出清香,待烧得差不多了,烫着手剥去黑皮,咬下一口,梨肉绵软细腻,甘甜的汁液充盈齿腔,顺过肺腑滑入腹内,竟有烧酒般的灼热感。 两人正是吃得满足,亭外有人至,未到跟前,声音已远远传来。 “沈怀珠,你惯是会享受——” 沈怀珠举着半黑半白的烧梨,炫耀一般:“杨二娘子不喜享受,我便只好失礼,不做招待了。” 杨云婵踏进亭内,一抬下颌:“我偏不。” 绿凝在沈怀珠的授意下,麻利为自顾落座的杨云婵串好酥梨,递入她手,退到一旁。 沈怀珠烧着梨,觑她一眼:“说罢,又来挑什么事端。” 杨云婵对她的态度很不满,阴阳怪气道:“沈怀珠你可真够忘恩负义,那日若非我拼命护你,奋力解决掉那些杂碎,你说不定早就死在突厥人刀下,哪还能走出山头,坐在此处与我闲话。” 沈怀珠被她极为脸大的话惊到,盯着她几度欲言又止。 “话说你也太过没用,无非多跑两步路而已,还能险些把自个儿跑成瘸子。”杨云婵对此十分鄙夷。 “你……确定是凭一己之力解决掉了那些人?”沈怀珠简直可笑。 杨云婵被戳中,话语闪烁:“是、是有位神秘侠客助我行事,他武功高强,一手旋刀出神入化,若再能得见,我定同他好好讨教!” 绿凝忍不住小声咕哝:“净是说大话,泉章说你被那位不愿展露面目的侠客打晕,醒来什么都不知道。” 她仍记得这杨二娘子嚣张跋扈,闯进府中打伤娘子的时候,心中存着芥蒂,仗着沈怀珠平日偏宠,说话分外大胆。 杨云婵被揭穿,自觉丢了脸面,不爽之情溢于言表:“沈怀珠,管好你的人!” 沈怀珠嘴上应承:“杨二娘子到底是涉险救我的恩人,绿凝你客气些。” 杨云婵面色稍霁,却见她转手将烧好的酥梨给了绿凝,可谓明晃晃的夸奖,又气得想走。 犹想起阿姊交代的话来,道:“今晚践行宴,裴阿兄让我来接你。” “践行宴?”沈怀珠不知所云。 杨云婵见她神情疑惑,反倒高兴起来,“裴阿兄连这都未同你讲?河西军已在前夜出了幽州城门,现已至桑干河附近,只等与主将汇合,整军回兵河西。” 齐韫自是没同她讲,甚而她近来都未见过他几面,她还琢磨着楚念生所说的美人计怕是不顶用,这老狐狸算无遗策,这次恐是在齐韫这里碰了壁。 “我当裴阿兄有多喜欢你,为了你不惜数次得罪曹副使,还否认裴世伯与我阿爹替他和阿姊定下的婚事,想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杨云婵含笑咬了口烧梨,慢悠悠道:“我劝你尽早另谋出路,免得到时裴阿兄厌弃了你,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沈怀珠听着她左一言右一语,将话题绕回去:“为何是你来叫我赴宴?杨大娘子的伤情还未痊愈?” “我阿姊她……”杨云婵神情变得古怪,“你既然没瘸,不妨赴完宴过去看看。” 沈怀珠更觉怪异,“杨云婵你不是要谋害我吧?” “沈怀珠你能不能想我点好?”杨云婵翻她一眼,“这是曹副使在府上简设的宴席,只有裴、曹、杨三家,我阿姊不便出门,到时我带你去我们府上,你见一见她。” “也是齐韫意思?” “你话怎么那么多?”杨云婵心烦,看了眼昏沉的天色,催道:“快些吃,吃完便走。” * 到曹宅时天已黑透,还下起了细雪,齐韫与曹辕坐在水榭中正好收了一局棋,齐韫落败,曹辕拍着他的肩,笑叹:“齐小将军棋艺精湛,只是到底年轻了些,心气浮躁,错失了良机!” 齐韫一面往翠青釉的棋罐里分捡棋子,一面笑着应是,两人瞧上去很是和睦的样子,不似因先前的事有龃龉。 曹辕招呼沈怀珠她们二人过来,因他未曾见过沈怀珠,便略略多看了两眼,而后打趣道:“齐小将军先前那股决意,我明白了。” 说得是齐韫因沈怀珠数次出格的事。 沈怀珠感觉到齐韫的目光在她身上停落,轻而凉的一眼,然后他不置可否转了话题。 四人在亭榭中落座,曹辕命仆役端上菜肴,期间杨云婵隔着悬挂的绛纱灯盏,望向榭外放眼的冰洁之色,叹道:“真美。” “我也正是听闻今夜有雪,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