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此处。”曹辕笑道。 雪落簌簌,不时吹进亭榭中,然并不让人觉得冷,反倒多了几分意趣。待仆役斟好酒,曹辕举杯邀几人共饮。 沈怀珠随着执起酒盅,正要饮时,被齐韫抬手压住腕骨。 曹辕见此哈哈大笑,杨云婵则忿忿瞅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齐韫解释:“她酒量不好。” “只是难得见齐小将军会这样心疼人。”曹辕稀奇。 沈怀珠作势羞怯低头,实则暗暗腹诽,心疼人?他这是怕自己醉了追着他喊爹。 席上气氛活络,酒酣耳热之际,杨云婵已喝得飘飘然了,摆着手离了席,伞也未撑,跑出去看雪了。 沈怀珠坐了一会儿,忽然看不见杨云婵的人,雪天路滑,她担心这酒鬼出什么事,遂和席上人说明状况,持了伞去找她。 她漫无目的在府中转了几遭,杨云婵没找到,却见回廊下的婢女们神色慌张跑来跑去,还有人领着大夫急往内院去,说是小郎君在庭中玩雪,不慎磕破了头,流了好多血。 这小郎君应是说曹辕年仅六岁的幺子,如今大概已惊动曹辕,宴席怕是要就此散了。 可杨云婵还未找到。 沈怀珠想起曹辕在席上说起府内的雪中红梅时,杨云婵向往的神情,随手拦住一个婢女,问过梅林的方向,撑伞转道,踩着雪寻去了。 梅林偏僻,簇红的花枝挤挤挨挨,在风中招颤,沈怀珠收伞钻入林中,在细雪中沾了满头幽香。 四处寻了好一阵也不见人影,就在沈怀珠打算放弃时,忽而听见一阵脚步声。 她正要出声喊人,又听见另一道脚步声紧随其后。 两人恰停在离她不远的梅林之外,繁密的花树将人遮掩,只听见说话的声音:“主子,一切都准备好了。” 回应他的是浑厚的男音:“很好,明日齐韫一走,封城门。” 是曹辕。 沈怀珠心中一跳,不自觉放轻呼吸。 “杨安直至今昏迷不醒,杨云雪重伤翻不起风浪,只剩一个不堪大用的杨云婵,幽州于主子而言,唾手可得。” 这话叫沈怀珠脑中轰隆作响,此前种种事宜从眼前急闪,一切像是散落在地,跳跃难捉的琉璃珠,如今终于被尽数归于掌中,一颗一颗串成长长的、完整的一条珠链。 她不自觉压低肩膀,听着他们低声交谈,不欲惊扰,只想等他们走了,再行离开。 或许她还应该告诉齐韫,他此前反常的举止,应是早对此有所怀疑。 沈怀珠飞快思量着,没有注意到那朵被新雪压得颤颤巍巍,垂下枝头的梅花,上面堆砌的一小撮雪正慢慢滑落。 “哗啦”一声,打在她手边早已合起的油纸伞面上。 这声音不大,却足够突兀,令林外的二人能轻易听到。 “谁?” 曹辕警惕地朝这边看来,他身边的手下与他对视一眼,缓缓拔出腰间的剑,往林中逼近。 铁剑出鞘的泠然鸣声,混着窸窸窣窣的雪落声响,杀气与平地无端卷来的风一道涨起。 沈怀珠心知不走不可了,低头看了眼坏事的油纸伞,朝着逼近的人影猛然扔去,一掉头却撞进一个裹着风雪的清冽怀抱。 背后是铁剑划破伞面的撕裂声,残破的伞被掀去,在风中砰然打开,飘飘荡荡挂到最高的梅树枝头。 剑气刺过一片艳丽的花瓣,吐着与沈怀珠发间同样的梅花幽香,不由分说直直杀来。 两剑相碰,发出激烈的铮鸣。 齐韫出鞘的动作极快,快到剑光只在红梅雪色中划出一道模糊残影,便使来人震倒在地,呕出血来。 纷纷而落的梅花比雪还要盛,青年紧紧护着怀中的少女,迎面接住疾迅而来的第二击。 “齐小将军。”曹辕与他短暂交手后退开,没有半分方才的爽朗,凶相毕露,“我本是想放过你的,可你一再阻挠我成事,如今既然撞破,那便把命留在这里吧!” 说着振剑而来。 飞扬的梅花与雪几乎要将人掩盖,曹辕讨不得好,挥出几剑后,猝然剑锋一转,朝齐韫护在怀中的沈怀珠刺去。 齐韫便知他想拿沈怀珠开锋,是以不曾将她丢下,如今这一剑击不开,只得搂着她急急调转,便听一声血肉的撕裂声,剑尖径直没入他的后肩。 锋刃见了血,顺着滴入脚下的白雪中,与梅花挨在一处,让人一时分不清何是梅,何是血。 “齐韫——”沈怀珠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