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含山在第二日约近晌午才醒来,她起身刚走了两步,便觉得腰骨快要散架。脑子里忽然蹦出昨夜被某人强压在床板上的画面,心里咯噔一跳。 但要问后来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她使劲儿锤了锤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再没有其他记忆。 门外人影翕动,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看那影子约有七尺高,一身军甲,却是精瘦模样。 晏含山心里愈发疑惑,也不知道这喜怒不形于色的镇北王叫人将她重重围住,到底是想拿她怎样。但她现下心里有另一件事必须立刻去完成,便也顾不上多想昨夜的事。 阿弟已然失去踪迹,或许陆战说的并没错,没有消息抑可能是最好的消息。如此,她彻夜难眠只把这百日多来的每一处细节都捋了一番,才想起,这场谋杀或早有铺垫,也许从阿弟遭遇刺杀、总有人鬼祟跟踪于她开始,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他们已沦落至敌国,却还有人紧追着不放。这都是其次,最大的问题是…… 山迢路远,为什么到了齐国,他们依然能够横行霸道?这么急切地想对晏云鹿斩草除根,又是在害怕什么? 她一把推开门,正要挺胸走向前,突然那士兵冷着脸抬起剑柄就将她拦住。 她瞥他,问:“殿下呢?” 那士兵毕恭毕敬答:“昨夜晏娘子睡下以后殿下便离去,但他命我时时保护小娘子,不得稍离。” 晏含山眉头一蹙,这小兵不愧为陆战一手带出来,连硬邦邦的脸色都生的一模一样。 “你?”她故问:“你是谁?” “我是玄武军的斥候,姓胡,名寻。”他没多说半个字。 “胡寻,”她倒也没心思多听他唠叨:“现在我有要紧事,必须要出门。” 话闭,她推开横在身前的剑柄,向前走去。 胡寻竟然也没有再强求着拦她,她心里还侥幸地窃喜,谁承想鬼使神差一回头,那家伙正老老实实、一身正气、三分薄凉、五分威昂、十分正经地跟在她身后! 她猛的停住脚,胡寻也猛的退了一步。 “你别跟着我,你跟着我,我无法办事。” 她今日准备去那商贾人家家里碰碰运气,看是否还有线索,这是昨日她从藏珠出来以后就想好的。 “殿下命我不得离开晏娘子。” “你!”她噎住,想了想又不能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他,只好说道:“你这一身铁甲跟着我上街去,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个逃犯呢!” 胡寻一听,觉得她说的甚是有道理,可却令人犯难。因为,他根本没有多余的衣服。 “我这儿都是侍女,没有男子的衣物,你是真不方便,今日就让我一个人去吧。”她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不可!” 若说晏含山见过对自己最狠的人,便是胡寻。只见他为了堂堂正正跟在她身后,竟然穿起了女装! 那么八尺高的男儿,站在晏含山的房间门口,半脸委屈又半脸甘愿地望着她。 他身上的裙子最长还盖不过他的小腿,只能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裤腿儿。头发半绾着,在颅顶随便束了个髻子。 晏含山本来是火急火燎的,一见着他,也止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顿时连他冷漠无情的脸庞都觉得有柔和可爱了起来。 他们一齐去了栾府,可栾府不过几夜光景,已经人去楼空,大门上也贴起了官府的封条。不止如此,门口里外三圈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文书、嘴里含糊不清咒骂着。 “这个老狐狸,宁愿变卖光所有家产逃跑,也不愿把我们的工钱结完。东市的李郎状告官府,结果也只是贴了封条草草了事!你说,这叫人怎么气的过!” 她侧耳,只听清这么一句,忽然回忆起那日在藏珠园里,那人说不与她嬉戏,只与她解闷,便是指生意失败一事。 可他明明有钱到藏珠消遣,有钱变卖家产打点行程打点官府,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没钱还清劳工工钱,这怎么说得通呢? 晏含山从人堆里退出来,沉思着往街心走去了。她想,栾府已经封了,人丁四散,恐怕要从别处找找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