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便宜,倘若还没法脱手,那便是你家的东西不够好,手艺也活该垮掉。”
朱老儿连连点头,“贾公说得是,都这般扶持了,倘若还烂泥扶不上墙,那便是我们朱家手艺不精,怨不得谁。”
贾丛修精明道:“其他的不说,咱们先谈好我们铺货的铜子儿,定一个契约。
“王小娘子不是生意人,不理解行情,我觉得若是通过我们的门路行销一件陶器出去,就抽取三文钱的利。
“倘若一次拿了一百件陶器,定损五件,毕竟要长途运送,万一中途磕着碰着在所难免,总不能落到我的头上。”
朱老儿思索了阵儿,点头道:“使得!使得!”
双方就合作事宜做详谈。
商谈到下午很晚时贾丛修才取了契约离去了。
待他走了后,朱家人个个喜笑颜开。
朱老儿的媳妇钟氏激动道:“这么多县都有我们家的黑陶,那可不得了!”
朱大郎:“是啊,简直跟做梦一样,原本半死不活的,忽然枯木逢春,莫不是祖上显灵了,不愿咱们朱家的黑陶技艺失传?”
一家子七嘴八舌,都觉得天上竟然掉了这么大的馅饼。
要知道对于当地人来说,除了商贾外,多数人一辈子估计都不会跑几个县,甚至连县都不会出。
如今一下子把整个郡都上货,且还不需要他们操持打理,只需借助贾家的门路青云直上,倘若还盘不活,那就真真是罪过了。
现在太守府给他们开了绿色通道扶持,朱老儿决定调整以前的售卖方案,以薄利多销为主。
卖一个算一个,少赚点都行,先借助贾家把市场打下来。
毕竟他们不可能永远都能借到这股东风,太守府也不可能一直不收商税,必须趁着公家的扶持把朱家黑陶的名声打响,方才能靠自己站稳脚跟。
没过几日,贾家来收货铺到中泉等地。
朱老儿一家把库存清理出来,用稻草将它们隔好,装进木框里,以免在运送途中碰坏。
目前黑陶常见的有碗、盆、罐、瓮等。
每只黑陶上都有一个“朱”字。
这回贾家装了八十一件,双方记账留下凭证。
望着驴车缓步慢行,一家人仿佛在那些货物上看到了新的希望。
朱大郎道:“倘若每个县都铺上黑陶,那咱们的存货根本就不够用。”
朱老儿点头,“所以得多烧些出来。”
一家子充满着干劲儿,只觉得这个隆冬仿佛又变得温暖起来。
而冒着寒风的胡县令等人正一点点把希望的种子撒向郡内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所到之处,便是一场体制改革的狂欢。
那是抚慰众生饱受摧残的一剂良药,同时也在告诉他们,在这场灾难中太守府的土匪们会一直与他们同行,扶他们走过这起艰难的岁月。
他们这群人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胡县令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孤勇,为求改变孤注一掷走出了那关键的一步。
幸运的是他把老百姓从泥潭里拉出来了,对未来重新有了期盼。
李疑则对自己的才干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是这个世道的错,不是他李疑无能。
他蹉跎半生,在一片欢呼中重新找回自己,面对那一张张喜笑颜开,受到拥护的成就感彻底令他膨胀了。
他喜欢这样的成就,喜欢这群在千疮百孔中还能重新振作,对生活充满希望的老百姓。
他们一点都不贪心,只要公家能把他们当人看,能让他们的辛劳得到回报,就已然足够。
那种厚朴令李疑备受触动,同时也对梁萤钦佩至极。
没有什么比土地下放更伟大了,它能让枯木逢春,能让地方安稳,能让荒芜变桑田,能让苦难众生得到慰藉。
这是一项伟大的创举!
就出自于他们这群土匪手中!
在那些热烈的,欢愉的,激动的称赞声中,年轻的胡宣也开始体会到自家老父亲为官十多载的极致追求是什么了。
他被梁萤逼迫着极速成长,虽然恼她心眼子比蜂窝还多。
可是这差事当真让人激奋。
谁不喜欢被人夸赞呢?
特别是当那些乡民夸赞他年轻有为时,胡宣彻底飘了,他觉得他还能把隔壁郡都干下来。
张议同样如此。
跟这群土匪做事不但升得快,还贼他妈刺激。他觉得照这个速度发展,说不定隔壁郡也会被他们打下来搞土地下放。
临都可有三十多个县呐,玩起来是相当的刺激!
这起改革,终是牺牲了豪绅们的利益促成的,也有不少商贾受不了被土匪盘剥,选择了出逃。
然而待他们逃出去后,才发现外头乱得根本就没法活。
到处都是流民,到处都是起义闹事的老百姓,再加之各郡紧闭大门,全都是自保的姿态,流落到外,反而没有安身之地。
时也,运也。
在朝廷都自顾不暇时,谁还管得了这些蝼蚁?
于是不少豪绅又灰溜溜地折返回来了。
妈的,这群土匪虽然抢了田地,至少没抢家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