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三俩口子拔了半天草,累得直哼哼。 一人提一把拔草时坐的小板凳、拎着茶壶往家走。 “好累啊!”陈惠兰捶捶肩膀,“早知道等队长巡视完就回家,晚饭前还能躺会儿。” “那你咋不回来?怕二丫头不给你饭吃?”徐老三笑话她。 “你还说我?你自己不是也想偷懒去大树底下睡觉?” “但我忍住了。” “我不也忍住了?” “唉……” 俩口子齐齐发出一声长叹,继而摸摸瘪瘪的肚子,但愿二闺女把饭做好了,到家就能吃,否则下晌的活白干了。 还没进家门,忽然,闻到空气里散发的香味,齐齐耸了耸鼻子:“什么味儿?这么香?” “老三,你们俩口子有口福了,我看到你家茵茵提了条鱼回来,看样子你家今晚吃煎鱼呢!”隔壁邻居吸吸鼻子,“真香!不知道茵丫头哪儿捞的鱼,前头那小河好像很久没看到鱼了。” “鱼?” 徐老三俩口子互看一眼,彼此眼睛晶晶亮,先后跨进门槛。 “茵茵?听你满仓叔说你在煎鱼?”徐老三急吼吼地跑进屋,看到徐茵刚出锅的葱烤鲫鱼,唰地窜到她跟前,“哟!真的是鱼?还两条?哪儿来的?” “河里抓的。”徐茵无语地举高手里的鱼盘,“爹,先洗手!” “得嘞!” “茵茵,这豆角你咋炒的?脆脆的,比肉还好吃!”陈蕙兰饿坏了,看到桌上油汪汪的蒜蓉豆角,忍不住夹了一根。 徐老三洗干净手跑进来:“你咋吃上了?先洗手听到没有?” “我这不是拿筷子吃的么。” “那也不行!去洗手!”徐老三觉得自己洗了个手、少吃一根豆角亏了,撵媳妇去洗手,自己跑进灶房盛饭,“噢哟!今天吃二米饭?不错不错!比红薯饭强!我能吃两大碗!” 徐老三盛了三碗饭,一手拿一碗再两手夹一碗,一次性端到桌上。 坐下来才看清桌上的菜,除了葱烤鲫鱼和蒜蓉豆角外,还有一盘韭菜炒虾皮、一碗虾皮紫菜汤。 “虾皮紫菜哪儿来的?咱家有这玩意儿?”徐老三懵逼地问。 陈惠兰骂他傻:“咱家啥时候有这玩意儿?光蔬菜都快断顿了。” “那这是哪儿来的?” 徐茵慢悠悠地从房里走出来,把一瓶没有包装的高粱酒摆在徐老三跟前:“我买的。前阵子糊的火柴盒不是领钱了么?回来时称了点,还买了瓶酒。爹,想喝不?” 徐老三眼睛都直了:“想啊!酒哪个不想喝?” 徐茵忍着没笑出声,拧开瓶盖给他倒了一酒盅:“今天爹干活很积极,奖励爹一杯酒。往后要是天天像今天下午这么积极,我不仅给爹买酒,还给爹买过滤嘴烟。” “真的?”徐老三的眼睛仿若雪后午夜的星辰,贼亮贼亮。 徐茵点点头,用没吃过的筷子往他碗里夹了块鱼肉:“当然真的,我是你闺女,看你上工这么辛苦,自然希望你吃好喝好。赶明我弄点肉回来,给爹您炖红烧肉,再给您炸点花生米,让您下酒吃。” “好好好!”徐老三乐得眉开眼笑,呲了口小酒,吃了口鱼肉,满足啧叹,“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陈惠兰幽幽睇了闺女一眼:“那娘呢?娘也拔了一下午草,娘就没点奖励?” “肯定有啊!”徐茵给便宜娘也夹了块鱼肉,“娘要是也像今天这样积极挣工分,等我攒够钱,给娘扯块料子做身新衣裳。” “这还差不多!”陈惠兰嗔睨她一眼,咯咯笑起来,“那娘等着了!” 俩口子这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满足,完了还把鱼汤拌饭吃得一干二净,盘子干净得仿佛是洗过一样。 关键是吃完以后嘴巴还舍不得擦,顶着油汪汪的嘴,说是出门消食,其实特地绕到人最多的村口代销点,专程显摆去了。 这年头大家都一样,谁家要是吃点油水多的菜,都舍不得洗脸擦嘴,一方面显摆,一方面舔舔嘴角还能回味。 可像徐老三俩口子这样——油到仿佛被猪板油摁在嘴上摩擦又摩擦的嘴,就少见了。 “老三,你家晚上吃什么了?瞧你这嘴油的,还是说直接对着油壶当酒喝了?” 提到酒,徐老三嘚瑟劲上来了,抖着腿说:“嘿,我今晚还真喝酒了!我家二丫头给我买的。你说这孩子,火柴盒糊得眼睛都快成斗鸡眼了,攒点钱容易吗?一领到钱就跑去买了一瓶酒,说孝敬我的……不过这酒真辣真带劲!呀!是我班门弄斧了,你们这些生了儿子、娶了儿媳妇的,自有儿媳妇孝敬,哪会缺一瓶好酒喝呀!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