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周遭一片死寂般的静默。
斗笠下,令狐棠神色平静地环顾四周,发现聚集于此的商人纷纷面露古怪之色。
许是兔死狐悲,看着来自京城的楚家商会二公子都被逼到如此地步,那他们这些小商小贩岂不是更没有活路。
他们各个敢怒不敢言,甚至眼底浮现出几分惋惜之色。
孰料,满脸痛苦之色趴在地上的楚然闻言唇角却蓦然牵起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意。
他咬紧牙关,强撑着直起身子,令狐棠见状大步上前,伸手托了他一把,楚然踉跄着站稳。
“虞苍,你终于摊牌了是吧?”
虞苍见状猛地一愣,眼看着楚然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不像假装,脸上的势在必得仿佛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
“你……你怎么还能站起来。”
中了这种毒,第一次钻心蚀骨,第二次应该是痛不欲生才对!
而这次,楚然喘着粗气,再开口的人却是令狐棠。
她双手背在身后上前一步,仰首看向虞苍,面纱下那双眸灼灼有神,眼底的兴味更甚。
“虞苍,你可考虑好了?”
“现在跪下认错,或许还来得及。”
虞苍闻言冷笑一声,看向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老头:
“就凭你?你算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四周也窃窃私语起来。
“完了,看来这下楚公子也要折在虎口县啊。”
“是啊是啊,虞苍什么行事手段这位老前辈不知道,难不成他还不知道吗?”
“在虎口县,县太爷都快姓虞了,他们这简直是虎口拔牙啊!”
“诶,可惜了楚公子青年才俊,偏偏惹了自己惹不起的人啊。”
众人看向唐狐的眼神,已经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了。
在虞家商会的地盘上下虞苍的面子,和老虎屁股上拔毛有什么区别,以虞苍这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们逞一时意气,莫不是还真的指望虞苍心慈手软,能让他们活着走出虎口县。
孰料,令狐棠全然不在意周遭的目光,对上虞苍气愤的几乎快要喷火的目光,她笑意更甚:
“如果我说,我能救虞老夫人呢?”
……
“什么?”
虞苍话音刚落,脸色果然骤变!四周的人见状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露出满脸痛心疾首之色。
“完了,这下他们完了!”
“谁不知道,虞老夫人就是虞苍的逆鳞!他们这……分明就是找死啊!”
“老天,来之前没人劝劝楚公子吗?一个个这么敢说,不要命了啊!”
周遭的窃窃私语声如洪流般汹涌,令狐棠这个位置听得真切,却也不做理会。
有些人跪久了,是从来没想过站起来的。
而令狐棠岿然不惧,如今存的也是这个心思。
他给了楚然两条路,那她也给虞苍两条路。
第一,正大光明的拒绝她,承认他的孝子人设就是装的。
这对于一个商贾之家来说造成的影响应该难以承受,毕竟以这个时代对不孝子的待遇,甚至远严苛于杀人放火。
第二,虞苍跪下求她。
令狐棠没准备一仗打到最终的胜利,以她和楚然如今的处境加上在虞家商会的主场里,难度不亚于登天。
但每一个阶段性的小胜利,只要没输,就是赢了,她看似是在救楚然,其实也是在通过楚然救将军府。
如果秦朗那边将军府的案子出了问题,她花钱上下打点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这个时候楚然的必要性不必多言。
“我凭什么相信你?”
虞苍毕竟是虎口县的地头蛇,并不好对付,更没想到他一把年纪,竟还能在楚然这个小子身上翻车。
不过如同周遭人的想法一样,虞苍自己也觉得,楚然这一步棋分明就是找死!
虞家商会,在虎口县的权威不容挑衅。
他觉得令狐棠是个扎手的,于是将目光看向了楚然。
“楚然,你就别装了,这种毒现今除了老夫就只有慕神医能解,事到如今你已经毒发了,难道就听这个老不死信口胡诌?”
孰料这次楚然捂着心口,只是牵起唇角。
“唐前辈要说的,就是我要说的。”
“您想不想救母是您的事情,请不请得动慕神医是我们的事情。”
他说完看向他,“虞老板,您母亲的病可不能再拖了,花了那么多精力和时间,难不成都是演给我们看的吗?”
楚然这番话不可谓是杀人诛心,其实真相究竟如何在场的人都知道。
商场上明争暗斗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但不表示在座的老板都是傻子。
虞苍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营造的主场会被楚家商会的小子反客为主,原本被架在火上的人成为了施暴者,虞苍心底的复杂难以言说。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虞苍的孝心是假,虞苍也不得不臣服于令狐棠的明谋。
商场上不孝乃是大忌,虞苍是个能屈能伸的,否则也不至于将虞家商会经营到如今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