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戍带着简单的行装进了赵家靠篱笆的一间屋子,是以前赵长岁的房间。 屋子不大,很简陋的设置,桌上还有赵长岁七八年前看得杂书,是本志怪录。 霍戍把包袱放在桌上,顺手翻了两页,字少画多,确实适合只在私塾里混了两年的人看。 虽屋子已经好几年没有人住了,却是打扫的很干净,桌凳不染灰尘,屋里也没有发霉的味道,俨然是时常有打扫的。 霍戍放下书,从包袱里取出了一根银制长簪,自言道: “如今我也算完成了你一半托付,另一半又当如何?” 午时,霍戍和赵母在堂屋里吃了顿饭。 赵母虽有心招待霍戍一顿好的,可惜这几年光景过得差,家里也没存得什么酒肉。 要临时采买也来不及,于是只能去乡邻家里买了条鱼,自又宰了家里下蛋的母鸡,烧了个鱼炖了鸡汤,外在做了点时蔬小菜,已经赶得上过年过节的丰盛。 霍戍也不挑嘴,什么都吃。 赵母反倒是没怎么动筷子,看着霍戍吃饭心中欢喜:“下午伯母去打些好酒回来,夜里太阳落下去了凉快,在院子里喝点酒舒坦。” “不必麻烦,去城里一趟不易。” “不麻烦,村子里就有酿酒卖的人家,用不着去城里。” 霍戍应了一声道:“伯母,你可晓得长岁的姘头是谁?” 赵母筷子一顿,乍得一听还没明白霍戍的意思:“姘头?” 旋即她笑了起来:“长岁徭役时年纪还小,都还没说亲的事情,没有你说的姘头。他啊,那会儿什么都不懂,干活儿最是积极。” 霍戍眉心微动,这小子还挺不老实。 “怎的了,是长岁同你说过有心上人?” 霍戍看着赵母那双肿起来的眼,如今已去十年,长岁的姘头如何了未可知,只怕说了再让人伤心。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岔开话题道:“我再吃碗饭。” “嗳,好好,伯母给你添,米煮得多,尽管吃,你个子大,得多吃几碗才是。” 午食后,赵母准备了些香烛纸钱要去看望赵长岁他爹,赵长岁如今也总算是有了个交待,合该也告知他爹在天之灵。 霍戍也跟着过去说上柱香。 …… “桃哥儿,拔葱呢,这么早就预备晚食了么?” 日色弱些时,睡了个午觉的纪桃榆拎了个篮子去了自家地里。 今天阿祖来村子收药材,他想早点把晚饭做好,到时候黄引生也能吃个早晚食再回城里去。 看着土埂路上过来的同乡余孙氏,桃榆把手里的菜放进篮子,站起身喊了人,只不过声音比平素里要冷了几分。 “孙娘子。” 妇人却是没听出什么不妥来,自顾道:“听说黄大夫今儿来了村里,我一寻摸家里的药汤吃完了,又只得厚着面皮过来麻烦哥儿,再给我开两幅上回方子上的药。” 说着,妇人便从荷包里取钱要拿给纪桃榆。 村里不少人都晓得纪桃榆会些医术,不得空上城里,药也不太急着立刻用的时候便会托桃榆帮忙,等他去城里黄引生的医馆时顺便把药带回来。 这般帮忙代买点东西的事情常见,只不过买药村里人叫纪桃榆不单是因为他会医术,另一方面他是黄引生的外孙,从他手里拿药同乡人价格总要实惠不少。 村子里的哥儿妇人的,就更喜欢麻烦他了。 纪桃榆也心照不宣,一直都这么办。 然则这次他不等妇人把钱拿过来先说道:“两幅药,孙娘子给我二百六十文便是。” 妇人闻言手一顿:“药涨价啦?” 先时拿的一副才一百文,便是两副也才两百文,怎凭空多了六十文出来。 “价一直便是那个价,孙娘子去旁的医馆开药,价格只会比这高。” 孙娘子连忙道:“桃哥儿,这是怎么的啊?” 纪桃榆道:“先时我拿着村里乡亲的方子去医馆里拿药,念着都是同村乡邻,从不曾想要赚同乡的医药钱,药价总是最低廉,拿到市场上再低不下去的价格,想着这是同乡情谊。” “是是是,乡亲们都晓得,大伙儿自是感恩里正一家的。” 这逢年过节,村里同乡谁家杀猪宰羊的不往纪家送一块儿肉去。 纪桃榆冷声道:“我做这些也不为着大家感恩,只求大家伙儿同村过日子和睦友善便好,偏生有人是不念同乡情义,既如此,我又何必巴巴儿热脸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