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结识老药便也有小半年了,她愣是没见过老药出过玲珑塔。 她一问,他就滑头地推说“出不去”。 她信他才怪呢。他自己就有钥匙,也没人要关着他,他怎就出不去了? 她先时还笑话老药懒。 后来想想,也许是因为老药管着容隐的药房,这是个顶顶要紧的差事,稍有差池说不定都能威胁到容隐的性命。所以老药自己就也不能不加一万个小心,尽量减少与外面人接触吧。 见瞒不过沈清颜了,老药便嘿嘿笑笑,指着东北角一摞密密匝匝的杯子,“小颜儿你瞧,就这,起阴宅了嘿。” 沈清颜:“?” 她忙凑过去看。不意外,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便偏头看老药,“阴宅?谁在这建坟了么?” 老药将杯子挪来挪去,“不是坟。是阴气大宅。” “明明是给活人住的,可是阴气极盛。” 沈清颜又看了半晌,忽然一拍手,“老药,你骗人!” 老药指着的方向是京城的东北角。 可是这东北角不是普通人住的地方,因此处靠近皇宫,所以住在这里的全都是皇亲国戚! 这些贵人们自然最讲究自家住宅的风水,在建造住宅之前必定会请最负盛名的堪舆先生给看过,所以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建起阴气大宅来呢? 老药也挠挠眉毛,“我也是不敢信呐,所以这才来来回回摆了好多回。” “我琢磨着兴许是我看错啦,可是我摆了这么多天,瞧了这么多回,我发现它不管怎么看,都依旧还是座阴气大宅。” 老药说这事儿的时候,虽然是笑呵呵的,可是沈清颜还是瞧见,他眼底一派的严肃认真。 冬日寒风吹起的时候,珍娘终于被皇后从尚功局要去了壸仪宫,当皇后专属的针黹妇人。 因为皇后身份尊贵,或者也是皇后怜悯沈家的遭遇,故此珍娘入壸仪宫的时候,身份上得到了一次宽免,从官奴婢变为了官户。 ——罪臣家眷,没入宫中为官奴婢,一免为番户、官户,再免为杂户,三免为良人。 珍娘成为沈镜年家眷之中,第一个得到宽免的人。 尽管官户的身份,依旧还是贱籍,距离良人的身份还颇遥远,可是这毕竟是一线光明。 沈清颜欢喜得自己跑到壸仪宫门外去跪了半个晚上。 便是从珍娘那,沈清颜得到了一个消息:因太庙重修落成,明年新春正旦,各地藩王世子都将入京朝拜。 沈清颜一听这个消息,直觉就不对劲儿。 新春当然是团圆佳节,但是皇家何时也这样重亲情了? 太祖皇帝建立大梁时,皇子分封为王,派驻各地。为避免藩王作乱,威胁朝廷,太祖皇帝亲自立下规矩,藩王只能生活在自己的封地,无旨不得出封地,更不准进京。 李衍自己就是以藩王夺取皇位的,他就更在乎这个规矩。 所以甭管新春还是中秋,皇帝就从来没有召藩王子弟进京的。 今年这是怎么了? 或者说,皇帝这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 珍娘看她愣神儿,便也叹口气,伸手轻轻握她的手,“……为娘也是想,不知道钦郎他会不会也进京来?” 沈清颜一震,忙垂下头去。 “怎么会呢。不说只是藩王世子进京么?钦郎只是颍川王府最不起眼的王子,他不会来的。” 珍娘凝视着女儿,心中便有万语千言,这一刻却也都只能化作无声的叹息。 她也舍不得再在女儿心上撒盐了。 若是当初时机能再错开半月,女儿便已经与钦郎成婚……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