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脑仁儿疼。这是容隐看过了她沐浴,所以老天爷也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把他也给看回来么? 可是拜托,她不想啊。 况且这时辰也不对。 容隐每晚还要去伺候皇帝入寝,他回来之后才沐浴,往往都是深夜了。 可是现在,天色不过刚刚擦黑。 “还知道回来?”容隐看她在门口发愣,便轻嗤,“梧叶台竟比易老阁还好?” 沈清颜忍住叹息,赶紧说:“怎么可能呢?梧叶台上闹鬼,咱们易老阁可没有。” “口是心非,”他眸光微暗:“竟站这么远。” 沈清颜只好认命地上前,从他手中接过衣带。 鼻子终于暖和过来了,她这才闻见房中淡淡的药香。 她忙转头看向浴桶——里面颜色深浓,显然是药汤子。 所以容隐这是要药浴?怪不得不是他往常沐浴的时辰。 她忍不住仰头看他:“宗主,是病了么?” 容隐长眉皱了皱,却没说话。 她知道自己又是问了不该问的,便赶忙低头只专心替他解开衣带就是。 她替他宽衣,已经不止一回。但是之前那些次都是他存心戏弄,于是她只是将手伸入他肋下去过,却并未真正看见过他的身子。 而今日,他既要沐浴,衣衫自然是要褪下的。 她屏住呼吸,极快将他衣带解开。衣襟左右闪开,她已经小心躲避了,可还是不可避免地瞄见了。 她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定住。 他身上,竟有一条斜跨他身子的伤痕! 就像这世间最完美的瓷器,却曾经被打碎过。纵然修补过,却终究掩盖不住那长长的裂痕。 从小在阿父军营长大,所以她认得出,那是鞭子抽出来的! 一股子莫名的刺痛,突地从她指尖穿入,一直击中她心房。 这是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战场上,还是萧山王府,或者是——如宁河郡主所说,她在给汝阳长公主当男宠之时?! “怕了?”他垂眸望她。 她小小的头垂在他旧伤前,已是许久了没抬起来。 “不怕。”她终于用力抬头,坚定地看向他:“奴婢是武将之女,从小在兵营里,什么样的伤没见过!” 他难得地没有质疑她,只轻哼一声,便平展双臂,任凭她将衣衫从他手臂上褪下。 上衣好办,难的是接下来的。 沈清颜两只手停在半空里,不知该怎么往他裤腰去。 他盯她一眼,便自己转身走向了浴桶,穿着中裤,直接便跨入了桶中。 沈清颜悄悄长出一口气。 谢天谢地,看来药浴是不需要脱掉全身衣裳的。 可是她刚松开的那口气,却在转头瞥见他后背时,猛然又提起来了。 他的后背上,纵横交错,更多条伤口! 这一次,不仅仅是鞭伤,还有刀伤和箭伤! 他这些年,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啊? 此时眼前的他,与她认识了这半年的,竟仿佛都不是同一个人。 ——原来那个容隐是冷艳阴恻的权宦,如玉人般唇红齿白,仿佛除了弄权之外,不知天下疾苦。 可是此时眼前这个,却分明是从人间最深的地狱爬出来,一步一个血印地爬到今日高位的魔鬼。 他在浴桶中坐下,背对着她。 沈清颜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该这么逃出去,还是,走近他。 他竟然也没唤她过去,仿佛将这个选择的权力留给她自己。 沈清颜微微挣扎,终究还是攥起指尖,向他走了过去。 她屏住呼吸,用手捧起药汤,浇在他肩上。 “……是因为因为冬日寒冷,宗主的旧伤又疼了,所以才需要药浴的,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