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没想到,容隐竟当真向皇帝告了假,认真地在易老阁歇息了。 他没闲着,竟亲手扎灯笼。 看他动手,承和、孙大娘等人自然都跟着一起忙。于是没过两天的功夫,他们扎出来的灯笼,竟然挂满了整个易老阁! 夜晚,灯一燃起,整个易老阁里便流光溢彩。 这一面的易老阁,是沈清颜从未见过,甚至都从未敢想象过的。 易老阁有了颜色,那冰山妖魔一般的男子也有了红尘烟火气。 就连孙大娘都说,从未想到过宗主竟然这样手巧。他扎出来的竟然有兔子灯、莲花灯、金鱼灯……竟都像是给小女娘家提着玩的。 沈清颜心说:孙大娘这算是腹诽容隐缺乏男子汉的阳刚气概么? 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提的兔子灯,莫名地便有点脸红耳热。 ——易老阁满院子里就她一个小女娘,而她对这些灯笼全都爱不释手,恨不得一手提两个。 不知道是不是叫孙大娘说的,她有点不好意思提着满院子快乐地跑了。 她就站在玲珑阁前面,仰面朝天地看。 承勤正好回宫来,听说易老阁正在扎灯笼,这便来给他亲亲徒儿清暎讨两盏。 他瞧见沈清颜在这看玲珑塔,便也凑过来一起看。 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端倪,他便眯眼瞟她:“鼻子出血了?” 沈清颜无奈地瞪他,“孔目官难不成是希望我一看见你就流鼻血?” 承勤大笑,“我可不敢!” 不过承勤脑筋灵活,观察了她一会子便得出了结论:“你想往这塔上挂灯笼?” 沈清颜登时就乐了,冲承勤竖大拇指。 好看的灯笼实在是太多了,院子里都挂不下了。若是挂在塔上去,那远远看上去该有多好看。 承勤却打击她:“别闹了。这塔上挂灯笼,可不是容易的事,得有走壁飞檐的本事。” 沈清颜悄声问:“蒋判官会吧?” 承勤笑着摇摇头,“蒋判官虽说有这个本事,但是师父不可能允许他上这塔。” 承勤一脸认真:“这塔,我都没上去过。” 沈清颜真没想到这塔原来这么要紧。 可是容隐还是给了她钥匙啊!虽然当日费了一点周折,可是好像容隐也没真心拦她。 她不由得垂首看了看自己腰上的荷囊。 荷囊里装着的铜钥匙,这一刻感觉沉甸甸的。 既知玲珑塔上挂灯笼的心愿不能达成,沈清颜便也收了心思,回去歇息。 她做了个梦,梦里又回到小时候。 那年她八岁,阿娘因怀了清暎,不便继续留在西北兵营陪伴阿父,于是阿父派人将阿娘和她护送回了京城家中。 自幼在兵营长大,她野惯了,回家处处觉得拘束。 况且她是庶女,便被家中亲戚,乃至有资历的老奴仆们指指点点,说她不懂规矩。 那年元宵,阿娘肚子大了,不能陪她去看灯。她便只好跟着嫡母和清佚一起出门。 她看见一家卖兔子灯的铺子,架子上挂着的每一盏她都喜欢。 她想要,却不敢跟嫡母说。于是她扯下腕上的鎏金小手镯,交给老板,换了一盏兔子灯。 那年清佚五岁,最是混不吝的时候。看见她提着兔子灯,便上来抢,她拦着不给。 撕扯之间,兔子灯落在地上,打翻了烛火。火苗将兔子灯瞬间点燃。 她心疼地冲上去,不顾一切用脚踩。 火苗终于灭了,可是兔子灯却也只剩下几片残灰。 人来人往,灯市花如昼,她却只能独自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