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东宫。 容隐奉召而来,走入正殿,却不行礼,只是望着高高坐在宝座上的李钦清冷一笑。 “钦郎竟出息了。趁着咱家不在,已然成了太子。” 李钦也只是缓缓勾起唇角:“这不也正是五父想要看到的?” “当年戾帝毁狐胡国,五父发誓报仇,定要毁了大梁江山。如今大梁江山将入我手,那便是我大狐氏夺了李家的江山,五父的大仇终可得报。“ 容隐勾了勾唇:“你说错了,你又不是大狐氏。你阿娘是大狐氏而已。” 李钦便是微微一眯眼:“……五父说得对,我阿娘才是大狐氏。可我只认有母,不认有父,所以我从小到大都只将自己当成大狐氏。” 李钦的眼中流露出期待:“更何况狐胡国已经不在了,全天下也没剩下几个大狐氏。我现在是当朝太子,若五父允我也入大狐氏宗谱,那对大狐氏便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容隐淡淡垂下眼帘:“那就不必了。” 他淡淡挑眸瞥了一眼李钦:“大狐氏从来就不需要那么多人。” 李钦望着容隐良久,见终究没办法打动容隐,这才一点一点黯然垂首。 “不过不管怎样,五父终究还是认我阿娘是大狐氏的。若非如此,这些年,五父也不会这样帮我。” 容隐捋了捋袍袖,蔑然而笑:“可是成为太子,却是你自己的主意,你自己的努力,与咱家半点无关。” 李钦攥紧指尖:“五父费尽心机建十王宅,以挑选储君为借口,让天下宗室子弟进京居住。” “我费尽心思才能随那死鬼李悯一同进京来……难道五父不就是想让我成为太子,让流着大狐氏鲜血的我,从李家手中夺过大梁江山的吗?“ 容隐淡淡耸肩:“还真不是,你想多了。” 李钦身子微微一震:“那么,五父是想让谁成为大梁的储君?” 他眼角寒光一闪:“难道是——李箫吗?” 容隐没吱声,只缓缓抬眸,对上李钦的眼。 满是寒凉。 李钦登时崩溃:“可他还是个孩子!他虽然是颐娘子的养子,可是他身上没有半点大狐氏的血脉!” “还有,难道五父忘了他的生母萧淑妃吗?当年颐娘子在世的时候,受了萧淑妃多少陷害,五父竟都忘了吗?” “就连颐娘子不能生育……也全都是萧淑妃下的毒!” 李钦说得激动,义愤填膺,可是容隐的面上却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就仿佛,李钦说的是别人的故事,而不是在这世上与他相依为命的亲阿姊的痛苦往事。 等李钦说够了,容隐才缓缓道:“咱家想立谁为储君,是咱家的事,不劳钦郎操心。” “咱家从里就没说过要立李箫,钦郎这么猜就也没意思了。” 李钦有些狼狈,“若不是李箫……那五父除了我之外,还有更好的人选么?五父为何就迟迟不肯立我?” 他深吸口气,眼神中流露出绝望:“难道,是因为岁岁?” “难道,五父早就看中了岁岁,恨我与岁岁结亲?” 李钦提到沈清颜,容隐凤眸突然寒光闪过:“难道钦郎是想刺探咱家的心思么?钦郎,上一个这样做的人,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李钦便也幽幽一笑:“也是,不管五父怎么想的,反正现在本宫都已经册封为太子了。本宫又何必,还要去管五父过去想的是什么?” 李钦的话,让容隐微微眯眼。 李钦却放松下来,甚至满面堆笑:“五父走了这一年,回来的也真是巧。等正旦,本宫就将登基继位。” “五父回来,正好可以亲眼目睹本宫加冕。也算回报了五父这些年的顾念。” 李钦笑着迎上容隐微眯的眼,毫无惧色,甚至颇有几分嘲讽。 “……待得本王登基,必定会封赏先帝旧臣。五父不负现在就想想,你想要什么封赏?” 李钦自己说着便又一拍手:“不过五父已经封了燕王,这已是亘古未有的事。那想必五父便也不再需要其他的封赏了吧?” 容隐看着李钦自己说着笑着,一言未发。 李钦便也停了笑,一双眼森森凝着容隐:“对了,本宫倒是想起一件,五父梦想之事。” 李钦缓缓坐直:“五父最大的心愿,除了报仇,就是重建故国吧?” “好,那本宫答应你,等本宫登基之后,便会帮五父重建狐胡国!” 李钦说着向容隐招招手,压低声音,满脸的神秘: “当年我阿娘死后,我便想着,虽说狐胡国毁了,可是我阿娘一个弱女子都有机会逃出来,那是不是还有可能,也另外有人同样逃出来了?” “出于对阿娘的追思,我这些年在西北不断在寻找狐胡国的故人。不瞒五父,其实这些年来,本宫还真找到了不少。” “就算狐胡国本就是小国寡民,可是就像我阿娘生下了我一样,这些活下来的狐胡国人也陆续成婚生子……所以这些年繁衍下来,人数也已经不少了!” 李钦向容隐眨眨眼:“五父放心,本宫已经将他们全都藏起来了。这天下,出了本宫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因为,本宫已经将其他知道的人全部都杀了。” 容隐长眉微微一抖。 李钦便笑得更开心:“五父别急啊,等本宫登基之后,便将狐胡国重建。然后将这些狐胡国的故人,全都送过去。” “到时候,五父就可以实现复兴狐胡国的梦想了。” 李钦自己说得热闹,可是容隐却半点都没有受影响。 他兀自如雪山上冬夜的清月,仿佛这天地之间没有任何温暖能够融化他。 他目光徐徐扫过李钦的脸。 “所以,钦郎想要咱家付出什么代价,来交换这样一个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