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亲自来迎接沈清颜入东宫的那天,天空正飘下雪来。 沈清颜走出燕王府大门,便看见李钦一件靛蓝色长披风立在雪花飘舞里,直如两年前她与他在西市的重逢。 两年过来,颍川王最不受待见、不得不依靠憨傻活下来的庶子,如今已经成为高高在上的大梁储君。 可是两年后的今日,他依旧身穿两年前的衣裳,便如在无声告白。 沈清颜便疾步向他走过去,眼圈儿微红。 他捉住沈清颜的手,垂首暖暖在她耳边道:“岁岁,岁月会变,我不会变。” 沈清颜与李钦并肩而立的刹那,回首再望向燕王府,以崔幼薇为首,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她脚下。 登上李钦的马车,马车里早已烧好的熏笼放出的暖意,扑面而来,温暖了沈清颜的手脚。 便连并肩坐下,李钦都未曾放开她的手。 沈清颜忍不住偏首看他。 李钦含笑问:“想问什么,嗯?此处现在只有你我,你再不用那般小心翼翼。” 沈清颜便垂下眼帘:“……我没想到,走得竟然会这样顺利。” 李钦当然知道沈清颜是说什么呢。 ——她是担心,容隐不会让她走啊。 李钦便浅浅勾起唇角来,将她的小手在掌心里又焐了焐,“你忘了,我现在已经是当朝太子。再过两月,待得正旦,我便将正式登基继位。” “他再如何,又哪里有胆子与我争?” 沈清颜却没有李钦这样乐观,她便又凝视着他侧脸,“可是,这样真的妥当么?你便是已经为太子,但是毕竟根基未稳。” “即便你来日登基为帝,恐怕也难免事事处处受他掣肘……” 李钦欣慰地轻叹口气:“我的岁岁是在为我担心了。” 他转过头来,细细凝视沈清颜的眼睛。 “我说过,我会慢慢变强。过去的那些年,我每一天都在积蓄力量。” “所以,到了今日,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制衡他。岁岁,你只管安心准备与我完成婚礼。其余的事都交给我,我再也不要你担惊受怕,好么?” 李钦既这样说,沈清颜便不再追问了,她轻轻地出了一口气,便垂下头去,默默点头。 “冬郎,咱们,终于等来了好日子,对吗?” 李钦含笑将沈清颜的小手捉紧,十指紧握。 “岁岁,你说得对。” …… 车马摇曳,车内熏炉燠暖。心情一放松,瞌睡虫竟暗暗爬了上来。 沈清颜摇晃了几下,最终不支,将头轻轻侧靠在李钦的肩上。不几下,便跌入了梦乡。 李钦偏首看一眼她,便含笑坐稳了。 沈清颜的眼前便又浮现起西北大雪山的蓝月亮。 ——不知是不是雪山的映衬,还是西北寒冷多雪,那边冬日的月亮颜色就是蓝色的,与中原迥异。 她抬头看一眼窗外的蓝色月亮,便收回目光来。还是屋子里橘黄的灯火更加美好。 灯火映照下,那睡气十足的小娃娃,竟不管天寒地冻,又一脚直接将小羊毛被给蹬开了。 沈清颜都不敢想象,一个刚出生了没几日的小家伙,这小腿怎么就这么有劲啊? 画面再转。 是她离开大雪山时的画面。 小家伙刚咿咿呀呀学会冒话,伸手扯住她发丝便不松开。 她疼得掉泪。 不是头皮被扯得疼。 因为是这个小家伙啊,她就算头皮都被扯掉了,又有什么要紧呢? 她是疼在心上,疼在,不得不暂时离开他,去做她必须要去做的事。 就是因为舍不得与他分离,就是为了想要与他一辈子厮守,所以她才要快刀斩乱麻,赶紧去解决了那些悬而未决的事。 她一心只想着,快点回京,快点做完该做的事,然后就快点赶回去,从此与他再不分开。 车子又一晃。 沈清颜被硬生生从梦境里拉回到了马车里。 她迷蒙地睁开眼。 李钦在她视野里微笑,满眼的柔情:“岁岁,醒醒。到了。” 沈清颜赶忙坐起,小心整理衣裳。 李钦倒微笑摇头:“瞧你,不必这样紧张。” 沈清颜却摇头:“不紧张怎么行呢?这是太子东宫,不再是十王宅,更不是颍川王府……我不能叫人笑话我。” 李钦虽然在笑,可是眼中却多了丝深沉,“谁敢笑话你!岁岁,别怕,凡事有我在。” 沈清颜嫣然而笑:“那我就更不能出了纰漏,否则岂不是给太子殿下丢脸?” 李钦这才舒心展颜:“对,你我一体,自是一荣俱荣。” …… 马车直入东宫正门,一直沿着中心甬道走入后宫正门前才停下。 李钦先跳下车去,立在车边等着沈清颜。 沈清颜撩开车帘望出去,只见后殿门前已经跪了好几个女子。 她虽说早有准备,可还是微微讶了下。 这些人里,有她认识的周琅璇、薛红缨,可是更多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没想到只一年的工夫,李钦身边已经多了这么多人。 李钦尴尬得攥住她的手,亲自接她下车,在她耳边低语道:“……岁岁你别恼。她们,与你是不同的。” 沈清颜便也淡淡点头:“冬郎如今已经贵为太子殿下,太子东宫也有自己的后宫品级,那太子殿下有这些人便也是理所当然。” 按着规制,太子东宫应当有太子妃一人、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辉十人、昭训十六人、奉仪二十四人。 共六个品级,要是都凑满了,得有五十九人呢。 看眼前跪着的,一共还不满十人,李钦也算克制的了。 可是沈清颜越是这么说,李钦越觉狼狈。 他低低道:“她们全都是朝中重臣之女……等我登基,需要她们家族的支持。” 沈清颜浅浅微笑,主动握了握他的手。 “冬郎不必解释,我都明白的。” “倒是我沈家已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