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幼从正门进来,桑北延就悄悄地跟在她后面。
按着他原本的行事风格,即便是再惦记的人,见着平安地进了府门,也该放心离开。
但此时,他心中却有了些旁的计较:自江幼同顾九卿一道出府,他已好几个时辰都没见着她,可这么长的时间里,那姓顾的却一直跟她在一块儿。
嗯……
桑北延觉得,既然这会她回来了,自己也要多瞧瞧她才好。
即便是见不到正面,远远望着背影也是好的。
这才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
江幼倏然抬头,正撞进一双盛满细碎星光的浅笑眸子里,只这一瞬间,她竟觉得漫天的星辰都不及桑北延的眸子明亮好看,竟一时看得呆了,心口蓦然涌起一阵难安的悸动。
即便此时无灯无烛,但桑北延一双黑夜中视物如白昼的眸子,却把江幼的模样瞧得一清二楚,那双澄澈潋滟的凤眸,于顾盼生辉中散发着盈盈笑意,却有些呆愣地盯着自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小巧玲珑的鼻尖被隆冬的寒意染上些粉红,愈加显得精致可爱。
桑北延心脏猛地一跳,这才惊觉,不过几个时辰不见,对眼前这个小女人的思念竟已这般深刻入骨,这会儿便是看她一眼,也觉心荡神驰。
两人长久地对视着,眸光深邃,含着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情厚意。
夜风吹过,凉得江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带着干净清洌皂角香气的墨色大氅,就迎面罩在她的头上,把她包裹得结结实实,紧接着被打横抱起来。
江幼动了动手臂,好不容易才从一片墨色衣料中露出个小脑袋,道:“喂,说话就说话,可不兴随便动手动脚的啊!”
虽然说,她也并不讨厌被他抱着吧。但若是被抱得习惯了,自己总想被抱着怎么办?!
是不是别打下这种莫名其妙的基础才好吧?
桑北延轻哼一声,道:“你以为我愿意抱吗?不过是看你快冻死了,这就叫‘好生之德’,懂吗?”
江幼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不爱抱就放我下来啊,又没求着你!”
“你这女人……当初那灵隐寺白去了是吧!”
桑北延又把她箍得紧了些,道:“悟元那胖和尚还说,你是个有慧根的,竟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都不知道。笨死了!”
江幼把头一甩:“呸!没你抱着,姐也不会冻死,要你多管闲事!”
桑北延毫不退步:“哼!我……好男不与女斗!”
江幼誓要比他哼的更大声:“哼!”
桑北延坚持不屑:“哼!”
江幼更大声:“哼!”
桑北延:“哼!”
江幼:“哼!”
……
如水月色下,两人伴着一声声不服输的“哼”,稳步向着正屋走去。
或许是两人都太专注于跟彼此的斗嘴,竟没发现兰夫人和喜乐躲在甬道边的巨石侧。
喜乐狠狠捂着嘴,笑得面容有些扭曲,直到见两人走远了,才放下发麻的手,与兰夫人咬耳朵:“夫人和桑护卫真真是登对极了,便是吵嘴,都这般甜如蜜似的……”
兰夫人微蹙着眉头,目光中含了些忧虑,淡淡道:“若是他只是个寻常护卫,也并非不可,只怕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便是说了,正沉浸在磕CP狂热中的喜乐也顾不上听,只拉了兰夫人急切的往正屋赶。
在她们离开后,巨石另一侧闪出一道身影,身披墨色大氅的顾九卿手提着一盅解酒汤,久久的望着那两人走远的方向……
才回到院子,他就想着江幼似是饮了些酒,担心她宿醉头痛,忙提着解酒汤过来,却没想到见到这样一幅场景。
“呵。”
他勾了勾嘴角,无奈的自言自语:“便是早知如此,又何必庸人自扰之。”
言罢,转身向着罗万海的小院走去。
却想不到,那小院连着屋子俱是一片黑黢黢的,连个人影都瞧不见,门上倒是贴着一张字条,上面是熟悉的笔走龙蛇:
莫来寻,莫来寻,除夕夜自顾潇洒去吧。
顾九卿良久的望着那张字条,终于沉沉叹了一口气,开口唤道:“庄廷!”
“末将在。”
顾九卿道:“走!陪本王饮酒去,今夜不醉不归!”
说罢,转身向着自己的寝居走去,晚风扬起他的墨色大氅,明明是一副潇洒倜傥的背影,却透着说不出的落寞孤寂。
除夕之夜,城内不设宵禁。
主街上一片喧闹景象,火树银花,凤箫声动,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酒楼戏园更是笙歌曼舞,盛京城的除夕之夜,无处不透着繁盛与蓬勃。
“大哥,你瞧这个!”罗沫儿扯着一个涂得五颜六色的泥塑,笑道:“我瞧这个甚是漂亮,买一个可好?”
她一直生活在涠雾岛上,跟着罗万海来到盛京后,又一直被拘在后宅学礼仪,今儿得空出来逛街,自是十分开怀。
罗万海将一袋子银钱交给她,温声嘱咐道:“你且逛着,若是逛得烦了,便去桥头寻我,咱们一道回家。”又吩咐田勇,务必保护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