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出来,纪徽音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朝明堂。
在廊下枯坐了许久,纪徽音开始默默进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答应了纪莹的提议。
“小姐这是真打算跟丁先生试试啊?”
小罗纹收拾着纪徽音的衣裳,眉头微蹙,“可万一,那丁先生若是个人面兽心的,那小姐的一辈子岂不是都毁了?”
纪徽音下意识地想说不会,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上辈子,她只觉得林启只是不爱她,且一心只有侯府和自己的利益,并没有到狼心狗肺的程度。
但她是什么结局呢?
虽说上一世丁山月看着一直是个谦谦君子,但自从时遇长大后,她也渐渐地没了他的消息,两人自此就相忘于江湖。
人都是会变的。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贪图咱们家的财产,意图独吞。”纪徽音扯了扯唇角,“在母亲百年之前,我会让她从宗族中选一个品行端正的男孩儿入嗣嫡支一脉,做嫡支下一任的继人。就算丁先生真有那等想法,他终归也不姓纪。”
小罗纹神色微凝,迟疑道:“可,可小姐也姓纪,夫人也说了,您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姓纪,无论怎么说,也该是您,或是小少爷做
继人啊。”
“还没生,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男孩?”纪徽音打趣了小罗纹一句,而后眸光微微恍惚。
她如今是唯一一个知晓腹中孩子男女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希望他过得与上辈子不同的人。
时遇懂事、听话,读书武功样样出色,品行端正不说,为人也极为和善。
纪徽音从不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教养,时遇才长得那么好。
应该说,她的阿遇本身就是个好孩子。
可时遇上辈子实在太苦,一辈子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还一直厌恶他的人当做父亲,虽说后来也算是建功立业,但他最后死在义庄无人照拂之时,会不会满是不解和怨恨?
为何他的父亲终其一生都看不上他,为何他的父亲会想要置他于死地?
纪徽音不敢想,一想心就刀割一样的痛。
所以这一生,她宁可叫时遇亲情缘淡薄一些,也不要他再被什么家族父母所禁锢,自由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思及此,纪徽音轻声道:“如果他想,他也有能力,待他长大之后,他自会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如果他不想,那就算了。”
哪怕这一世的时遇只是一个白丁,是一个贩夫走卒,他都是自己的孩子。
她
会毫无保留地爱他,让他过完平稳幸福的一生。
“东西收好了吗?收好了,就准备走吧。”
纪徽音松了口气,神色舒展许多,戴上兜帽出了朝明堂。
这一次去她只带刘妈妈和小罗纹,朝明堂其余的丫鬟都留下来守着院子。
从后门出来,上了马车,纪徽音掀起车帘,看向来送她的纪莹。
“母亲,回去吧。”纪徽音唇角微动,露出一个柔和的弧度,“女儿会照看好自己的。”
纪莹红着眼眶点点头,再三嘱咐小罗纹和刘妈妈照看好纪徽音,而后狠了狠心,转身回去了。
天已经黑透了,街上的行人并未注意纪徽音坐的这辆不起眼的马车。
她们很顺利地来到了善德堂后门的那条街上。
丁山月午后接到的消息,知道她这会儿抵达,在后门等候多时了。
药童襄儿跟在师父身侧,又激动又不解,“师父,您以前不是说,绝不会给我娶师娘吗?怎么您突然就要娶纪姑娘了?”
“不是娶,是搭伙过日子。”丁山月轻声数落他,“而且人家还没松口答应呢,不准乱说话。”
襄儿吐了吐舌头,“徒儿知道了。不过,师父放心,要是纪姐姐当了师娘,徒儿肯定尊
敬她,孝顺她!以后给师父师娘养老!”
丁山月眼底漾出几分笑意,斜睨襄儿一眼,“你个小鬼头,惯会说好听的。叫你收拾屋子,收拾好了吗?”
“您放心!院子最里面那三间屋子,我打扫得可干净了!”
师徒两个正说着,便见两辆马车由远及近地过来了。
车马渐渐停靠,不多时,小罗纹和刘妈妈扶着纪徽音下了车。
丁山月含笑上前,与纪徽音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让她觉得突兀难受。
“来了,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先进去看看,有什么不妥的,跟我说就是。”
纪徽音难免有些说不出的尴尬,但见丁山月泰然自若,她倒也渐渐平静下来。
来到丁山月准备好的屋子看了看,纪徽音微微笑道:“多谢先生费心为我安置了,之后的日子,也得劳烦您了。”
“客气什么。”丁山月莞尔一笑,桃花眼波光粼粼,“知道你心中难免有疑虑,放心,我除了让襄儿来取药材,无事不会随便来后院,你要是有事,使唤丫鬟到前厅二楼上叫我便是。”
纪徽音感激一笑,“多谢先生体恤。”
寒暄片刻后,丁山月便告辞出来了。
他独自一人提着灯,踱步来到了
院子中庭。
身后粉单竹掩映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