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午的时候,纪徽音已经将账本翻看了一半多。
小罗纹和如意前来送饭的时候,在门口张望了好一阵,直到纪徽音抬眸先看到她们,两人才敢进来。
“小姐累了吧?”小罗纹嘿嘿笑着,给纪徽音看手上的食盒,“奴婢给您做了您最爱吃的枣糕呢!”
纪徽音对着她嘘声,而后看了眼不远处俯首在案上的张娘子。
张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案上睡着了,一只手还搁在算盘上,另一只手还拿着毛笔,看那样子像是实在困得不行了。
纪徽音起身悄声走到外面,两个丫鬟也轻手轻脚跟着走了出去。
来到院中的石桌前,纪徽音看了看四下,道:“就在这儿吃吧。你们把张娘子的留在食盒里,提进去放到她桌旁,等她醒了再给她摆饭。”
小罗纹应了一声,作势要打开食盒,但看到石桌周围不甚干净,不免皱了皱眉。
如意也是个有眼色的,见状就要拿帕子去擦。
“等一下,这里的灰尘这么大,用帕子肯定也是擦不干净的。”小罗纹皱着眉,看向纪徽音,“小姐,不然咱们回朝明堂去吃呢?”
“没事,就在这里吃吧
,用帕子拂一拂土就好。”纪徽音说着,便自己上手那帕子擦桌子。
如意赶忙接过手帕,道:“小姐想必是累坏了,再回去一趟也麻烦,我多擦几遍就是,罗纹姐姐放心。”
小罗纹还想说什么,但在纪徽音的眼神下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摆好了饭,如意便将食盒里张娘子的那一份提进屋去,小罗纹站在纪徽音身旁给她夹菜,不免轻声抱怨道:“我刚刚瞧着小姐坐在那,连张桌子都没有,纵然要您历练,却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吧?而且那张娘子自己都睡着了,居然还要您在那儿看账本。”
“张娘子是师父,我是徒弟,等什么时候我能像张娘子似的,一天盘几十本账不在话下,我就能像一样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了。”
纪徽音吃了口菜,提醒小罗纹,“上午才跟你说的话,又忘了?”
正说着,院门被人轻轻叩响,一个婆子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纪徽音转眸望去,见那婆子像是家里做粗活的,看着有些脸生,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那婆子一瞧见纪徽音,有些惶恐,连忙放下食盒福身请安,“大小姐安!您怎么在这儿?
”
“我奉母亲的命来给张娘子帮忙。”纪徽音抬手,“妈妈请起。妈妈是来给张娘子送饭的?”
婆子受宠若惊,弓着腰回道:“正是。奴婢平日里就管这院子里的大小事宜,给张娘子送饭打扫院子什么的。”
纪徽音闻言微微蹙眉,“既然如此,这院子为何如此脏乱?莫非你们偷懒,不敬娘子?”
婆子连忙回道:“奴婢不敢!张娘子是府上的账房,又是夫人亲自授意,必得好好敬重的人,奴婢等怎敢怠慢?只是小姐有所不知,张娘子平日里爱清净,不喜欢我们进进出出的,于是便定了七日来洒扫一次,每日放饭也是,搁在堂屋门口便走,一个时辰后来收食盒。”
纪徽音了然,叫那婆子将饭放到堂屋门口,又问道:“张娘子平日里不太出门吗?”
“是。而且张娘子常日夜颠倒,有时候连着一天一夜算账不睡觉也是寻常事,所以我等并不敢随便打扰。”
那婆子跟纪徽音说了不少关于张娘子的事,纪徽音才放她离开。
继续吃饭,纪徽音心事重重。
如果说先时她对母亲还有些许说不出的委屈,那现在她已经完全明
白了纪莹的用意。
只不过有一点纪徽音想不明白,纪莹为何要用这种法子来让她跟着张娘子学习?
若是纪莹像往日一样,好声好气跟她说,她也不可能忤逆纪莹的心思,也会过来跟着张娘子好好学习历练的。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纪徽音总觉得纪莹在其中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正想着,堂屋里传来了动静。
纪徽音放下筷子,正要进去,就看到张娘子从屋里出来了。
她手里提着如意刚刚放进去的食盒,面上还带着些惺忪之意,径直来到了石桌前,将自己那份饭从食盒里取出来,然后看都看没看纪徽音一眼,开始埋头苦吃。
这一系列动作十分迅速,小罗纹和如意想帮忙都没能插上手,此时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娘子风卷残云。
纪徽音的饭才吃了一半,张娘子已经放下碗,打了个饱嗝。
然后,张娘子像来时一样,拉着一张不甚清醒的脸,站起身转而朝着堂屋旁的那间屋子走去。
直到张娘子关上那屋子的门,纪徽音才反应过来。
小罗纹也是才堪堪回过神,登时有些气鼓鼓地道:“这人什么意思啊?也太不懂
礼了,难道看不见小姐在这儿吗?”
如意也觉得不妥,微微蹙眉道:“纵然这张娘子是夫人看重的人,可她也不该对您这样啊,这也太不尊重了些……”
“是吗?”纪徽音浅浅一笑,“我怎么没觉得?难道非要人家走到哪儿都捧着我,跟我说话,将我视为忠心,才是尊敬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