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山月被押解前往上京的时候,纪徽音坐在马车上,远远相送。
她本想下车去送,但是街上被戒严封了个严严实实,她能前去相送,还是求了萧无妄的允准。
马车行到城门口的时候,车夫将马车缓缓停靠,在外头轻声道:“小姐,不能再送了,囚车……已然出城了。”
纪徽音撩起车帘朝外看去,眸子里酸涩无比,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许久,她放下帘子,哑声道:“回去吧。”
丁山月即将被送往上京处斩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萧无妄手下的人在城内搜查所谓通敌叛国细作的同党,一时间人人自危。
眼下正是七月,原本顾、纪两家要过礼定亲,也不得不暂时搁置了。
眼看着纪徽音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纪莹自知等不了多久了,干脆跟顾家提出,让纪徽音先去无悲寺住上半年,等承继后嗣的事情了了之后,在给两个孩子过礼定亲。
两家早已经交换过庚帖,亲事已经板上钉钉,顾夫人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十分爽快的便答应了。
纪徽音仍旧是每三日缠一次腹,不叫人看出自己的身形来,也甚少出门见人。
七月底的时候,
丁山月一案终于渐渐在城中平息。
得知善德堂即将被转卖,纪徽音找了人,将善德堂接手了下来。
中秋节的前一天,丁山月被问斩的消息从上京传来。当夜,纪徽音带着小罗纹独自前往了善德堂。
没有了主人,往日里清雅安静的善德堂徒添几分颓靡,纪徽音上前,只见那大门被锁着,上面的封条被撕了一半,剩下一半在秋风之中摇曳。
纪徽音拢紧了身上的斗篷风衣,叫人将大门打开,缓步走了进去。
小罗纹点起堂内的火烛,照亮一隅,纪徽音看到已经有些破败的厅堂内,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昭示着,这里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
纪徽音心脏密密麻麻的疼,一时间呼吸不畅,险些站不稳。
小罗纹上前来扶住她,声音怅惘伤心,轻声道:“小姐,千万顾着您腹中的——”
话说到一半,外头传来马车停靠的声音,小罗纹的话语戛然而止。
主仆两个朝外看去。
只见来的,却是顾府的马车。
顾景年从车上下来,一身玄色衣衫映衬的那张清润面孔有些灰败难言,他抬头看到纪徽音,惊讶地怔愣在原地。
半个时辰
后,两人在善德堂后院的石桌前坐下,静静地,都没说话。
良久,顾景年轻声道:“我原想将这里买下来,后听闻已经有人接手,实在没想到,竟然是你。”
纪徽音没有吭声,只是忽然想起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顾景年时的样子。
她就是“宝姑娘”这件事,顾景年到如今都不知道,而纪徽音也没想好要不要跟他说。
事实上,纪徽音已经生出了退意。
她怀着孩子,本就不该去耽误顾景年。
成这个婚做什么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纪徽音心中苦笑。
丁山月的死,某种程度上来说,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悲观起来。
纪徽音转眸静静看了顾景年许久,忽而开口:“顾公子,当日你与丁先生手谈,我在旁奉茶,如今想起来,还恍如昨日。”
顾景年愣了一下,旋即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纪徽音。
纪徽音将当日的事告诉了顾景年,一字不落的,全说了。
“……当日,原是我不好,为着能从公子这里探听一些消息,才装作是丁先生的妹妹——如今人走茶凉,我也,不想再瞒着您了。”
纪徽音深吸一口气,和盘托出:“我,怀
有身孕,已经快四个月了。”
顾景年的表情恍惚起来。
这一桩接着一桩的事,让他根本无力招架。
“我说这些,一来是不想再蒙骗公子,二来,也是想跟顾公子打个商量。”纪徽音从容不迫,“我腹中之子,其父不可说,我这辈子也不打算让他与他父亲相认,当然,我更不会让他占着顾家长子的名头。若顾公子介意,我可以让我母亲退了你我的婚事,若您不介意,我们仍旧可以成婚,在外相敬如宾,在内各过各的。一年后,我会为公子抬一位喜欢的女子做二房,生下的孩子,我也会认到我膝下,给他们嫡子女的身份。”
顾景年的脑子一团乱,良久才声音艰涩道:“所以你一开始,是打算瞒着——”
“没错。”纪徽音很坦然,“但我思来想去,我不该这样。而且,反正将来我肚子里这孩子会姓纪,会留在纪家的门楣里,不如早些坦陈。”
顾景年说不出什么滋味,“这叫我如何……我才刚知道,你是宝姑娘。”
他说的没头没尾,但心里是很伤心的。
原本,在应下跟纪家的婚事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不再去找宝姑娘的打算
;丁山月出事后,于氏更是三令五申,不准他再去想什么宝姑娘。
顾景年也以为,丁山月出事,他的亲族家人恐怕也早都被连坐。
他伤心颓废了很久。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