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昭阳很惊讶。
她没想到,自己紧张期盼了这么久的事,今日就忽然有了结果。
纪徽音轻飘飘的一句话,基本上已经盖棺定论。
她的长兄要去习武,一向又在书本上不用心,更别提家里的大账小账,而她的父母虽然有一个幼子,但如今才七岁不到,根本成不了什么事。
而且,那个孩子姓顾,将来要继承的,也是顾家的财产。
纪昭阳心里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激动,让她想要喜形于色,但是往日纪徽音的教导她还牢记在心。
于是纪昭阳轻轻屈膝行礼,谢过纪徽音,然后说让她来做主。
谁知纪徽音这次却笑着摇了摇头。
她说,“昭姐儿,你必得选个自己喜欢的,就算不喜欢,也要选个中意的,不要白白蹉跎了青春。”
纪昭阳不明白纪徽音这话的含义是什么。
难道,母亲跟如今的丈夫在一起不高兴吗?还是说,母亲觉得,是父亲蹉跎了她的青春?
纪昭阳直觉这事不能深想,她也没必要知道,是而更无需多问。
一如前两年外头有人怀疑长兄是当年母亲与别的男人生下的,而非对外宣称的旁支入嗣。
那时候纪昭阳早都已经
懂事,对外面的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些。
一开始她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因为母亲早都跟他们两个人明确说过,他们不是她亲生的,都是她从旁支入嗣来的。
但是渐渐地,纪昭阳发觉了不对劲。
她的长兄纪时遇生的俊美无铸,眉眼间与母亲更是有几分相似;而她生的寡淡无味,勉强可称清秀,眉目之间丝毫没有母亲的影子。
原本纪昭阳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当她看到长兄那张与母亲越长越像的脸之后,也犯了嘀咕。
而且很快,纪昭阳的疑惑就被坐实了。
那是去年中秋,她拜完月娘,本想去把自己亲手做的灯送给母亲,给她个惊喜,却听到母亲在跟罗纹姑姑说话。
纪昭阳鬼使神差地停下来,隐约听到纪徽音说起纪时遇,说什么得藏一藏那孩子的脸了,若是那位知晓且看到了,可就不妙了。
纪昭阳的聪明是与生俱来的,她从碎片的对话之中基本确定了她那位长兄的来历。
也正因为聪明,纪昭阳到现在都没跟第二个人说过这些。
这是她给养育她长大的母亲的忠诚。
纪昭阳垂下眸子,没再想这些,回了纪徽音说招赘的事。
她
是真的没什么想法。
母亲能愿意让她继承家业,她已经很高兴,觉得这些年的努力都没白费了。
至于婚事不婚事的,只要未来的丈夫懂事、听话,能够像她父亲对母亲一样,不干涉她的事,不妄图染指纪家就好。
纪昭阳知道自己的想法跟别的女子不一样,但她乐在其中。
因为她的母亲也从小就告诉她,她将来会跟别的女儿家不一样,她是有资格争一争家主之位的。
于是纪昭阳拼了命的努力上进,读书识字,她常常能听到别人说她天资并不算好。
至少比起当年年轻时候的母亲差多了。
但是纪昭阳不在意,笨鸟先飞。
她已经跋涉了很多年。
纪昭阳在十九岁那年正式接过了纪家家主之位。
而她的长兄也早都考取了武举人的功名,前往上京赴任武官去了。
临走的时候长兄告诉纪昭阳,好好照顾母亲,他会活着回来,还会给她们的母亲挣一个诰命。
纪昭阳连连点头。
她相信长兄。
没两年,边境传来战乱的消息。
连同纪时遇被封为骠骑将军,即将赶赴边境平乱的书信一同传进了扬州城。
纪徽音的身子也是从这个
时候开始每况愈下的。
顾景年几乎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纪徽音,什么好的药材都用上了,但就是不见起色。
纪昭阳知道纪徽音是担忧长兄,心里也难受的厉害。
除非纪时遇囫囵个的回来,不然纪徽音的心病好不了。
所幸,她们的期望没有落空。
又是一年春,纪时遇大败匈奴人的消息遍布天下,大军连连传捷报,纪时遇甚至没回上京,就已经连升三级,成了威北将军,名震四方。
据说,一道被封赏的,还有那位同样骁勇善战的安王殿下。
安王殿下被加封了镇北侯,但没两日,京中就传来了安王殿下病重的消息。
纪时遇也是这时候回来的。
纪徽音的身子没好多少,但至少能起身了。
家宴上,纪时遇跟家里的人聊起这些年的见闻。
说来说去,难免扯到安王殿下的身上。
“……是在战场上落下的老毛病,腿伤复发了。可惜安王妃早薨,安王殿下没有子女,也没有续弦,只能陛下专门拨了人去照顾伺候……但意义不大,估摸着,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纪昭阳不免唏嘘,“安王殿下据说很是神勇,居然也落得如此萧索境地
,实在可惜。”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