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马五登时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家中尚有母亲需要照料,何况家侄尚幼,嫂子一人恐难以维持生计,您何必因此一二小事,斤斤计较?”
马四见他弟弟都这般模样,不禁稍动恻然,眼珠里面闪着光。
马五擦干了泪,一对红肿的眼睛望着他:“大哥你看看,他们把你打成什么样子了……”
“你若怕事,就回去吧……”马四忍着悲痛,咬牙说道。
马五连忙握住他的双手:“兄长,你认个错,他们关你三五天罢了。蒋巡检的脸他们也不顾了?愚弟觉得不会闹得太凶。魏书办还说,那些事情都无定论,这话明显是要放你一马了。韬光养晦,不必非得撞钉子上才算英雄啊。”
马四也不是铁石心肠,想起家中清贫的妻儿老母,又怕面前这个弟弟也因自己枉受牢狱之灾,终究于心不忍。
他纠结许久,便仰天长叹一声,拍着他兄弟的手说:“我想通了。为了咱马家,我这刚直的性子是得收收。没办法,就……认一回栽吧。”
“大哥呀!”马五看兄长终服了软,一把抓住马四的衣服,相拥而泣。
“你肯出来了?”魏冲轻乜向号房的门口,见一身伤痕的马五,拖着缓慢的脚步走出来了。
“老爷是看在我兄弟的面上,”马捕役的语气仍然充满愤怒,“谁愿朝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低头?!”
“你!”牢头奋然抄起水火棍来,看着身旁的魏冲。
“不必,”魏冲将牢头的棍子夺了,“他既已承诺开口,便为好事,小心把人打死了,那就真犯下大祸了。”
“来人,看座!”他转头吩咐。
东方发白。魏冲跳下车,急匆匆地踏入衙门,背起手,拈着那份马四的供词,上面赫然摁有大红色的手印。
随着他的脚步,那份供词被交到另一个的手上,跨过一道门槛,关上门,光线陡时阴暗下来。
魏冲掸了掸衣服,歪坐到太师椅上,等待这个心腹书吏的疑问。
书吏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咂咂嘴,皱眉问道:“魏书办,这倔驴一件事都不招,你看他说的‘马某未曾贪污受贿,亦不擅兴朋党,鱼肉百姓更是无稽之谈’,这算什么供词嘛?这样定罪也难了,您怎么如此糊涂?”
魏冲胸有成竹地一笑,拿过供词:“这些事他虽不认,我们大可请人来罗织罪名;我们问来问去,你看,无非只等他这句话‘不过我愿在号房待上会儿,接受官府的审查’。这样,就随我任意去办了。这马四,脑子也是缺一根筋……”
“还是魏书办高明……”书吏跟着笑了,“您想判他个什么罪?”
魏冲毫不掩饰,露出一张狰狞可怕的面目:“我要他死!”
“死?”书吏的脸白了,“这些罪,不足以问斩啊。您不会……”
“我要堂堂正正的让他人头落地,”魏冲立即打断了他的想法,“罪名怎么不够?不是按个聚党的罪吗?好,我们多添上十几人,三十多人,说他‘仅为小吏便聚党极甚,有害国体,必当深惩’,则死罪或能论及。”
这小吏幡然醒悟,拍掌道:“看来马四是必死无疑了!魏爷,您教我怎么做,在下不论刀山火海,定当竭力效劳!”
魏冲闭上双眼,疲劳地靠在椅子上:“我这一夜都忙碌得很,久无休息之日了。让我躺一会儿,待晚上再说不迟。”
“那您就歇息片刻,在下先退出去了。”小吏小心翼翼地踮起脚,转身出屋,将门轻轻闭上了。
南京看似是要度过平稳的一天,但那声沉闷的梆子响却让一些潜伏的东西骚动开来了。先被惊醒的是躺在屋里的魏书办魏冲。他迅速地睁大眼睛,四下瞧了瞧,登时掀开被子,摸黑找出火折子,点开火,望着角落的自鸣钟——没错,一更了。
“胡尚书!”
宫里的灯几乎在一瞬都明亮起来,像是在迎接唯一前来的稀客一样。胡契推开吏部官署的门,这位稀客已大喊着走近来。
“胡尚书,”魏冲草草作了揖,“请您调出点儿宫里的兵丁,暂时归我指挥。”
“你拿来干什么用?”胡契知道事情紧急,说话也快了起来。
魏冲急得一甩手:“胡尚书,这不是犹豫的时候!我需要揪马四的党徒,来给他添个大罪!”
胡契见他这般焦躁,无奈何地点了头:“好,调两百人,书办看如何?”
“够用了!”魏冲紧紧攥住拳头。
两百人排成队伍,整齐划一地离开了宫城。魏冲现在有一支可用之师,他得意扬扬地召来众人,用慷慨激昂的语气讲道:“诸位,马四这个穷凶极恶的犯人仍不伏法,我们需把同谋都揪出来。因这马四势力甚广,南京将陷入危险之中,故刻不容缓,你们必须明白!先去巡检司抓毛捕役,再去兵房寻蔡书吏,还有……共此四人,务当擒获!”
蒋添听到了野外的狗吠。这狗连着叫了半个时辰,正像他现在的心境。尽管人们都睡下了,夜晚静谧无声,但月亮却被厚厚的乌云掩盖。他抬头凝望天空,而魏冲的脚步愈来愈接近了。
“狗娘养的,开门!”为首的士兵走到当前,用脚狠狠踹了几下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