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澈听罢,汗流浃背,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此……此乃外人无礼,多有冒犯,望二公包涵!”
二人便再将怒眼向元龙一瞪,示意他赶紧赔个不是。
哪知元龙依旧面不改色:“院长差矣,吾等为百姓谋利,非为私人之事,岂能受了他一点恩泽,便要行三拜九叩之大礼?况我身任国子监司业,论品级与他知府大抵相当,焉有跪理!”
那两个使者面面厮觑,感觉这个夏元龙不好对付,怕真惹出什么事端来,便仅朝他使了个白眼,不予追究,开口宣读道:“府衙兹以此文告思和书院朱澈等曰:近闻汝等欲设参政于院,大论政体,而不躬行教化,甚离本职,实乃古今罕有之事,难言决断。然今国事纷扰,民事又重,似宜以此平抚物情,安绥人心也。故可准其暂立参政书院,凡事皆得以院名上谏,然不得预军政大计,扰乱地方。苏州知府…亲笔。”
朱澈急忙伸手接书,像是捧了圣旨,双手紧紧掐着,又叩了个响头:“知府大人英明!二位差公辛苦!”
“不必跪了,不必跪了,”两位使者脸上都笑开了花,假惺惺地伸手扶他,“这可是大礼呀。我二人即当回去交差,不劳朱先生款待了。”
“我等也有些事要议,就恕不远送了。”他抱了抱拳,旋即打了个送客的手势,令书童将他们引出去了。
“夏副盟,就算你硬气,不怕这些人,也得跪上一跪,不然以后和官府还怎么打交道?你让晋圭评评,是否是这个道理?”宋章见已送了客,立即将矛头对准了夏元龙。
王镇圭缓缓起身:“……夏公纵有补天之志,亦需一忍再忍,不可冲动。宋先生说话虽粗了些,亦有几分能听之处。”
朱澈亦将头一歪,窥看那位副盟主的脸色。
元龙不以为意,反而淡然一笑:“官府素来仗势欺人,就专逮那些愚懦之辈下手,你越不反抗,他越是得寸进尺。如此时向其示弱,日后怎与之分庭抗礼?”
朱澈一肚子的不满,趁此发作起来:“副盟主,我说句难听的话,你也太天真了!没了官府的支持,咱们的书院想参政就是无稽之谈!天下的命脉都掌握在他们手中,不去与他们联合,空靠那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靠得住吗!”
堂上瞬间吵嚷起来,有好几人都要进场参与这次论战,但都被王镇圭及时阻止了。
夏元龙不予回答,却反问之:“那你浑身不带一根刺,做个老实本分的良民,凭什么东西能把官府拉到谈判桌上?官府又怎会正视你一眼,和你书院合作?”
“那就是握住手中的权力,退让一部分利益,”朱澈毫不犹豫地说,“以退为进,此为计之高着也。”
“退,退,退!”夏元龙生气地一拍大腿,“一步退,步步退,到时候没有路了,就该缴械投降啦!”
朱澈无话驳他,心里暗骂了几句‘腐儒!’,便甩开袖子,忿忿而去;许多支持朱澈的给元龙留下了个憎怨的目光,亦作鸟兽散了。于是整场辩论,不欢而散。
夏元龙因此遭受了打击,但还是满心想着稳固书院的方针,以致于茶饭不思,在酒店里呆了两个时辰。
正在他摆弄着筷子思考之际,房门忽然被敲响。元龙初时还未听见,敲了三五遍,外面的人才大喊:“卫先生急信!南京急情!”
吓得夏元龙腾时站起,差点被凳子绊了一跤,跌跌撞撞地去开门。
见是卫怀身边的书童,夏元龙便大胆地问:“怎么了?南京的党争有新情况了?”
书童汗流满面,坐下喘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卫、卫先生说,万老爷派胡契来,言之若肯协力声讨陆放轩,便许参政书院设立。”
夏元龙连拍额头,仰天长叹。
“先生……还派我问您,苏州的行动到底开始没有?”
“我……”他一时语塞,“一路上辛苦你了,这我回去告诉他便是。”
“你是怎么来的?”
“骑马。”书童见他那紧张兮兮的样儿,不由得害怕起来。
“难为你了孩子,但我现在还走不得,尚须和人家交代交代,”说着,夏元龙掏出二两银子,“这钱拿着,去雇辆马车在东面城门口等我,这玩意走得快。”
“多谢!”他飞快地点两下头,脚底生风似的走了。
驿馆,半个时辰后。
“是我,放心,不用瞧。”
夏元龙的语气中已带些颓唐的情绪,王镇圭明显感觉出了这样微小的变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
夏元龙拿着壶酒,用三根手指挽住壶把,那酒就倾倒下来,入了盏中,宛如道道清泉。
“这是我第一次请晋圭你吧?哈哈,快喝一口。”他还强装笑意。
“我看您不太高兴的样子……”王镇圭望着这位副盟主,他默默不语,可似乎是承认了。“苏州正自兴旺,书院方得参政,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何必大喝闷酒?”
“我要走了。”他的话简短而有力。
镇圭先是一怔,其中的意味并无悲伤,亦无快乐。
“如今刚起了个头,便要回去,良为可惜,万望夏公三思。”他连忙相劝。
元龙摆摆手,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