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甲果断地上了一封奏书。这是钮远都没有料到的,他本以为还要耽搁几日,可如今只能仓促应对了。
柳镇年召了他去,问其于此事上可有见解,钮远便答:“兵部改革的话是下官提出的,只未想叶侍郎意志这般坚决,早早上了奏本。我一直认为,军事实乃立国之本,若连最精锐的边师都如此落魄,那么何以震慑乱贼,维持住天下的太平安定?这不仅关乎外事,也与国内息息相关啊。”
柳镇年把眉毛一拧,左手将腰间的剑柄扳来扳去。
“这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下官也做不了主……”钮远已在暗示他,该尽快做出决定了。
可柳镇年却在此时迟迟不语。他正是靠着这些武人登上相位的,边关守将们无不与自己枝附叶连,是柳党最为倚重的一环。若拿他们开刀,无异于剜身上的肉。
但他张眼一瞧那奏书上惊心触目的‘三十余战败绩’,便又有了犹豫——如此深入骨髓的顽疾,似乎除了以壮士断腕的方式解决,别无他法。
柳镇年带着几许担忧,最终不情不愿地答应了:“那就准许你搞这个改革罢。虽然如此,但切记不要太过急躁,朝议一旦失控,连我也无能为力了。”
钮远叩头道:“自古变法皆有莫大阻力,在下受柳公知遇之恩,誓当赴汤蹈火,必然要有这个觉悟!”
“这样最好。说说,你开头想怎么办?”柳镇年还未从郁闷中走出来,已无心再听他说这些话。
“在下去访兵部时,介大人一直对改革不甚认可。他的道理,无非是在下并非目睹,何以断言?故唯有亲自去边关走一趟,考察其实,方能堵住诸臣的嘴。”
“你不会打算自己去吧?”
“不,我心中早有了一个人选,”钮远说着,把指头向那奏书上一点,“他,可以担当重任,代某出巡宣化。”
“叶永甲吗……”柳镇年的目光逐渐凝重。
在柳镇年的命令下,中书省开始讨论这所谓‘派官巡边’的问题。叶永甲此举在朝野中掀起轩然大波,尽管是经当朝宰相的授意,但大家愤怒的心情无法平复,纷纷聚集在议事堂周围,向来往的省臣高声切谏,深言‘巡边无益,空费国帑,叶永甲妖言惑众,不足采信’。晏温仅在一日就收到了堆积如山的上书,他却不以为意,和洪立慎等说:“无论何人的本,都一概交上东宫,供太子审阅。”
太子看了中书递的奏章,喜得眉开眼笑,巴不得他柳党自相残杀。在问过谋主蓝渊后,即下一道口谕,令众官停止争斗,悉听中书省吩咐。
连监国的太子都发话了,众人再没有底气闹事了。迫于多方压力,只好暂时偃旗息鼓,任着晏温等人安心商议。批准叶永甲此奏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接下来惟有出巡规模的大小,诸人还未达成共识。省臣们大多与边将互为表里,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纵算不能违拗丞相,也要在其中使一使绊子。
钮远意识到了众人的用心,便以事关各部为由,请六部之官前来共议。因户部常要出边关的军费,自然不愿再受边军的窝囊气,提议应准备三十余人的出巡队伍;而吏部与叶永甲关系甚密,随之附和了户部的意见。虽然反对的人仍居多数,但户、吏两署说话的分量就像一块石头,能压住一切反对声音。晏温对漫长的会议烦躁了,他此时终于可以一拍桌子,宣布刻日便派官出京。
派出巡边的具体人数是三十七人,分别为:兵部侍郎一人(叶永甲)、兵部主事一人(蔡贤卿)、兵部员外郎二名、太监六名、护卫十名,以及其余杂事人等,一齐出发。
叶永甲先跪了圣旨,然后到钮远处告别。钮远坐在太师椅上,行了个礼,教导道:“叶大人此次出巡,乃是关乎国家前途的大事,不可等闲视之。若遇权重之人,亦不可心生胆怯,必要据理力争,有不惜碎骨之志。我与你同是一心,望叶侍郎勿辜负我意!”叶永甲称谢一番,便带着一干人退出去了。
“怎么样?”刚牵过马来的蔡贤卿走到叶永甲的面前,“你感觉……奉相对你的支持大么?”
叶永甲见随行的人都在忙着收拾行李,便与蔡贤卿走到角落墙根,方才说道:“晚辈适才进屋,他只说了一堆空话,虽全是激励之意,但总不舒心。”
“大抵是你不相信人家的缘故,”蔡贤卿劝慰道,“再怎么说,钮远也是唯一支持廷龙搞改革的,如不团结此力,还能依靠谁呢。”
“您说的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叶永甲摸着马辔,“他如果想借此为自己谋取利益,而非真心求变的话,那日后就难了。若受制于他,不弄出自己的名堂来,则改革只能浅尝辄止。”
贤卿点了点头。他抬头看着时间不晚了,便道:“柳相催得紧急,还是尽快出发为好。到了边关,下官再陪您一步步地看。”
叶永甲遂将马牵了出来,见众人都准备地差不多了,便在钮远府前拍几下掌,大喝道:“诸位,该出发了!”
从那道道连绵不断的山峦上俯瞰,宣化城的防御在眼前一览无余。除了零零散散的几座堡垒,最牢固的便是那宛若长蛇的城墙,或直或横地贯穿了山峰,将整个城镇三面围绕起来。以高临低、烽火相连,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