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王带领诸臣参拜过皇帝后,一一依主次之位落座;片时,一众舞女相拥而至,奏起乐来,席上觥筹交错,欢笑声相继不绝。
酒过三巡,陈同袍脸色微醺,刚刚放下酒杯,就见黑暗处悄悄走来一人,稍稍欠身,便贴在他耳旁说:“拿到了。”
陈同袍歪过头去:“去搜兵部的人回来没有?”
“都在殿外等候。”
“好。立刻传令,现在就捉拿贼首!”
史修慎正在为皇帝斟酒,用余光瞥到了他,不禁惊疑。他斟完酒,想赶忙脱身出去,一探究竟。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突然听得一声巨响,殿门洞开,五六队禁军挎着刀冲了上来,大喊道:“奉陛下之诏,特来捉拿逆贼叶永甲!”舞乐霎时停了,众人都默然不语,脸色惨白。
“陛下,”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史修慎,他迅速转身叩头,“臣身为禁中长官,不能亲领诏命,反被屏绝于外,是臣不能称陛下之意,不足任用也,恳请陛下治罪!”
“朕只是恐你不便,为你避嫌罢了,望史司禁不要自责,”皇帝徐徐言道,“朕不仅不治你的罪,还要给你同等的赏赐。先退下,容他们先办差事。”
史修慎并未感到一丝庆幸,反而更觉毛骨悚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匆匆退回席上。
为首的军官这才拿出怀中的煌煌诏书,展开读道:“兵部、刑部尚书叶永甲,结党造逆,欲倾东宫,兼之偷窃兵符,图谋不轨,反状几乎已成,幸朕英断一出,即擒此贼以正社稷。着褫夺叶永甲一切官职,投入大理寺问罪,其党羽蔡贤卿、崔乙等皆不得免,钦此!”
这军官将诏书收起,只一摆手,旁边的军汉就踢开了叶永甲的桌子,将他生生地拖了出来,扒下官服。叶永甲却任凭收拾,不置一词。
“等等!”懿王忽然挥袖起身,把军汉们吓得一震,“父皇,叶永甲受您信赖多年,从未见疑;不知如今犯下何罪,捉拿如此之急?或有奸邪小人进了谗言,伏望明察。”
皇帝轻轻地笑了笑:“你若不信,自有证据在此。来人,叫证人上殿。”
懿王目光望去,只见是大理寺卿过湘人,他手捧着一个方正的漆盒,近前奏道:“皇上,虎牌就在这里面。于刑部衙门的一棵槐树下搜到。”
懿王错愕不已,先看了眼叶永甲,又撇嘴道:“这……兴许是奸人设计,故意为之,岂足为凭?”
“懿王殿下!”过湘人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前方,不曾寸移,“您知道虎牌是何人掩埋的吗?是存肇!他和蓝渊可是被叶永甲强行带到刑部去的,除了叶永甲本人,没人能把他放出来!还有,禁军们从监狱里搜出一张纸条,说保证会让存肇出狱。据兵部的许多人看,是崔乙的笔迹。”
“所以,此事已经极为明了,”皇帝接过话头,“吾儿日后要多学识人之术,莫被此等奸臣迷惑了眼睛。”
懿王看着这些充足的证据,终于语塞,从而转惊为怒,带着颤抖的声音奏请道:“请陛下处斩这叶永甲,夷其三族!不然无法警示世人。”
懿王的这段话,彻底让叶永甲绝望了,他面带着微笑摇头叹息,不知此刻该作何情绪,仿佛置身于茫茫无际的荒野,既觉恐惧与悲凉,又觉空虚与解脱。
“吾儿莫急,朕会处置此人的,”皇帝紧接着说,“但如今尚未调查完备,尤其是存肇的事,让蓝渊一案也有了许多疑点。若太子之病因此痊愈,朕就可以放手政务,继续退闲了。”
遂令将叶永甲打入诏狱,审理之事全权交与陈同袍;宴会就此停止,佳肴尽撤,宰相宿宗善颇为失落,只好率众官散去。
曾粱也经历了这一场风波,想来仍是触目惊心,心中愈发不安,于是不惜脸面,待天早去见湘人,呈上了蔡贤卿给他的那封书信:“曾某一时贪心,受了叶党蛊惑,欲尽吞数百亩良田。如今那田地我也不要了,望良侯网开一面,帮我烧了它,切莫声张此事。”
过湘人翻阅了一回,又惊又喜,几乎要一跃而起了,暗想:‘真乃天助我也!有此书信,可制叶党于死命了!’旋即与曾粱道:“大人既肯向过某坦露心迹,过某也愿把您当做自己人。我看书信先别烧了,您暂且留着,待有用时我再去取,怎样?”
曾粱皱眉道:“叶永甲已犯篡逆之大罪,足以论死,还需用它来做证据么?不仅于事无补,万一被人知晓,还会连累到我们清流。”
湘人笑道:“您只知其一,并不知其二。叶永甲已经逃不掉了,我这是在为那些党羽做打算。”
曾粱仍旧忧心忡忡,但鉴于如今的局面,唯有依附陈党才有生路,便不再争辩,将书信重新揣回怀里,道了告辞。过湘人转头一看自鸣钟,见已过了巳正一刻,思量着应早些审出供词来,便一整衣襟,快步走进诏狱。
诏狱的最末一层,光线是最为晦暗的,稀薄的空气中又夹杂着潮湿和血腥的味道,使人每喘一口气,都像是遭一回折磨。叶永甲只带着一副手铐,蓬头垢面,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监房,来到过湘人面前。幸而他尚未受多少拷打,身上无一点血渍,衣物也整齐地穿着。
“叶大人,没想到你我竟这样相见了……”过湘人阴毒地笑着,“请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