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岸边传来:“是我。”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虞雪君总算放下戒心把手中的石头丢开。
她慢慢凑过去看,只见黑暗之中祝浣溪模模糊糊的侧脸轮廓,此时他正坐在池塘岸边的石头上,一动不动。
“你在这里干嘛?”虞雪君状似无意地问道。
“看月亮。”他仰头看着夜空一眨不眨道。
今晚的夜空如黑幕一般,透不出半点光,更别提月亮和星星了。
虞雪君:“月黑风高的在这儿耍什么少爷脾气,别闹了,快回去睡觉吧。”
祝浣溪纹丝不动,跟没听到似的。
虞雪君心里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暴躁情绪一下就上来了,她过去推祝浣溪的手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我让你回去……”
话还没说完,祝浣溪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道:“姨娘恨我吗?”
凑得近了,虞雪君分明看到他眼睛里噙着眼泪,声音还有些哽咽。
本来准备再把他教育一顿的虞雪君一下愣住了:怎么又哭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好像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虞雪君顿时有些母爱泛滥,她坐在石头上与他平视:“怎么又这么问?”
祝浣溪不说话,眼睛里的一汪春水储满然后溢出,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落。
虞雪君看得有些心疼,伸出手便要去帮他擦掉脸上的眼泪,谁知他一下把脸扭开了。
虞雪君悻悻地收回手,刚想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气氛,就听到他小声地说道:“我怕脏了姨娘的手。”
虞雪君顿时语塞加气急:“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我说祝浣溪,你别没事找事,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吗?”
真不知道这小孩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他又转过头来,面对着虞雪君眨巴着大眼睛:“姨娘真的不嫌弃我吗?”
虞雪君气急败坏道:“我嫌弃你的话就不会愿意认你做儿子了。”
闻言,某人刚刚眼睛里面还闪着的光顿时熄灭了,表情也焉巴了下去。
“我说了不要做你儿子。”
虞雪君算是明白了,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蹲着“看月亮”就为这事过不去,她冷静道:“你放心,我只是名义上是你的阿娘而已,你对我还是像从前那般就好,我绝对不会抢你生母的位置,你要是还介意的话我也没办法。”
也不知道祝浣溪听进去没有,只见他一直望着夜空发呆,良久才讷讷道:“十六岁以前,我阿娘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虞雪君:我知道,不然你能这般要死要活的吗?
“但是她很早就去世了。”
虞雪君:“……”
“她去世的时候我仿佛也跟着去了。”
她望着他悲伤的侧脸,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爹一定很伤心吧?”
她没有称祝行珏为夫君,仿佛在说一个与她无关的人,祝浣溪也没觉得奇怪。
“他不在,他一直以为我娘还活着,直到他也不在了。”
这下轮到虞雪君奇怪了:“为什么?他们不是很恩爱吗?”
听到这话,祝浣溪有些嘲讽地笑了一下,看着一脸古怪的虞雪君道:“你以为他们一直在一起吗?我阿娘是想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来着,但他娶了亲又不告诉我阿娘,我阿娘就带着我离开了他。祝行珏想要两全其美,到头来谁也对不起。”
辜负了他阿娘,也对不起虞雪君。
虞雪君更加震惊了,说没有触动是假的,她一直以为她也算是成全了一对有情人,没想到到头来是这样的结局。
“我还以为……”
“我以前恨过你,所以认为你也应该恨我。”祝浣溪轻声说道。
“我为何要恨你?”
“因为没有我和我阿娘,你可能会过得更幸福。”
虞雪君低低笑出了声:“可你不是说了嘛,你和你阿娘也不幸福,所以我为何要恨你。谁都没有做错,你阿娘都没有得到的幸福,你凭什么认为我能从祝行珏身上得到?”
如果她在嫁给祝行珏之前,就已经爱上了他,可能会因为他的抛弃而怨恨祝浣溪和他的母亲,可她的婚姻却只是一道无法抗拒的圣旨而已。
她喜爱过王老夫人,因为她对她好,她爱过祝府的一支花,爱过祝府的一只燕子,怜过祝府暴雨天被吹断的树,唯独对祝行珏毫无感情。
连爱都谈不上,更别提恨了。
她那未曾朝夕相处过的夫君,于她而言,好似一个陌生人,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喜好,他的身形外貌,所以她也不知道祝浣溪与祝行珏有几分相似。
她突然很好奇这个问题:“你长得像你阿爹吗?”
祝浣溪摇摇头道:“不像,小时候大家都说我跟我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要说像祝行珏,可能是他修长的身形。
虞雪君想了想说道:“那你阿娘一定很漂亮。”
这么忠贞善良的人,一定很美。
“我已经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祝浣溪有些落寞道。
不是因为他当时年纪小,而是因为他当时太过悲伤,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愿意去想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