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睡得跟猪一样!快点给我起来接客!”
老鸨看了眼蜷缩在角落的杨沐音,不耐烦地从缸里舀了一盆凉水,粗暴地从她的头顶浇了下去。
杨沐音被这盆透心凉的冷水浇得差点原地升仙,她瑟瑟发抖地睁开眼,不知眼前的人是谁,也不知她为何在此处,只觉得浑身浸没在剐肉剃骨般的疼痛中。
不消片刻,她便被疼痛折磨得撕心裂肺,一心求死。
当她抬头,看清眼前这婆娘脸上眉飞色舞的得意,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般恣意伤我,我要让你粉身碎骨!
正要爆发出体内的洪荒之力,杨沐音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劲。她试图把力运到手臂和手指,但她就像被抽干了精血一样全身软塌塌,根本调动不出来一点内力。
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使不出一点劲?!
难道是被下了药、中了毒?
可她早已服下各种解药,百毒不侵。
思来想去,能让她如此虚弱,只有一种可能:
武功被废。
师父曾说过,他们修炼的功派是天下称霸之最捷径,短短十年就能攀顶,却也有一个巨大的隐患:只要有人懂得回笼术,就可断掉他们毕生的内力修为,从此泯然众人矣。
回笼术是种邪术,修炼此术之人必然伤其心,透支其五脏六腑,最终会精神错乱、不得好死。但即便如此,也不见得修成正果,大多数修到一半就走火入魔,热邪攻心。正常人是不可能沾染这种致命邪术的,但总会有不要命失了智的人。
至少有十年,杨沐音都没有从江湖上听说过这种邪术了,她以为早就失传了。
若是中了回笼术的招,胳膊上会留下一道像毒蝎一样的印记,因为修炼回笼术需要让毒蝎爬进自己的身体,将体内的三尸虫吃掉,再让其爬出来。许多人便是死在了毒蝎入口这一步。
杨沐音掀起袖子一看,果真胳膊上有一个紫黑色的毒蝎印记,似纹身一般清晰。
“不可能,不可能...”
杨沐音脸色苍白,失了智般摇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她修炼十几年,昨日刚刚下山,今日就武功被废,怎么可能?
又或者说,她明明已经苦练多年,成为天下第一,为何还未摆脱任人拿捏的命运?
可想起昨日发生了什么,她却什么细节都忆不起来。
她隐约记得,她刚入京城时,路过一个药铺,正巧药铺里出来一个陌生男子与她搭话。而这之后的事情,杨沐音头脑一片空白。
“有什么不可能!被卖来的女子,有富家小姐、官宦侍女,还有没落的书香门第之女,哪个不比你出身高贵?你来了就得认命!”
回过神来,杨沐音充满防备又惊恐地盯着这个脂粉浓厚到可以用脸去刷墙的女人,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老鸨用她令人听了就想死的尖锐鸭嗓叫到:“你被你男人卖了,来的时候口吐白沫,翻着白眼,跟快死了一样!”
等等,口吐白沫?
杨沐音摸了一把冷汗。师父确实有提过武功被废时惨状令人目不忍视,但口吐白沫也太狼狈太丢人了吧...
老鸨继续喋喋不休:“我可没对你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你的命,还是我救的呢!要不是我买下了你,你早就丧命街头了。你当时那个样子,根本没人相信你能活下来,是我说服了其他一众姐妹,为你疗伤喂药...”
杨沐音根本不相信老鸨会为了一个与之毫不相干之人散财治病,又不是散财童子,况且她身上的伤口,完全没有被医治过的痕迹,于是她打断老鸨:“这是哪儿?”
“醉香楼啊!不是我说,咱可是京城第一楼,你长得美若天仙,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可享。”
醉香楼,名字虽普通俗气,但北宋没有风月场所敢与它同名。因为,它是四皇子南宫延开设的供各府公子寻欢作乐的地方。说是寻欢作乐,其真实目的也并非如此,是为了有些话要借着不正经的打情骂俏、暧昧朦胧的灯火阑珊来说。
听到“醉香楼”这个臭名昭著、富家纨绔流连忘返的温柔乡,杨沐音差点吐血。
没想到,没想到啊。她竟有一朝沦落风尘,就像当初没想到兄长从帮南宫璋打下天下,名扬四海,到被构陷殒命,而后株连九族,不过须臾几年。
什么荣华富贵、功成名就啊,都是过眼云烟。
她揶揄道:“荣华富贵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享受?”
老鸨道:“这不也得看脸吗?我这张脸,哪个客人会光顾呀?老天给了你改变命运的机会,还这么不识抬举。”
杨沐音一时之间,不知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嘲笑她,暗讽她尽管你有姣好容颜傍身,在命运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她低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