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前前后后来了许多次,同样的问题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个没完。
惨白的吊灯悬在高阔的室顶,小山贵大能清晰感觉出心脏的沉重,那一下下如低音鼓点敲击着浑身上下每一处血管,就连耳膜深处,都能感受到一阵阵随着心跳而来的胀痛。
第二教场的桌椅靠着墙壁排出U字型,中间空出的一大块空地通常是「管区警察」课程的时候用来操演的,小山贵大也在课堂上扮演过好几次临检与被临检人,当时还觉得没走几步就到头的空间很难发挥,现在却感觉大到可以将他淹没。
小山贵大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如同被拉到砧板上的鱼,其他桌椅都离自己很远,没有半个能够给予他安全感的可触及之物。
宽敞的空间令小山贵大感到不适,冷汗已然浸湿衬衫,不久前突然被人指控,让他的神经紧绷,只觉得危机四伏,不晓得要害自己的危险会从哪个方向突然袭来。
停下。
小山贵大知道自己即将陷入一种被害妄想的状态,愤怒与恐慌充斥着他的胸膛,让人忍不住想要大吼哭泣,来发泄糟糕透顶的情绪。
深呼吸,不要再追想下去。
小山贵大双手捂住口鼻,就着这姿势深深吸气,想借此平复心情。
萩原研二见他的状态不好,慢声关心:「别紧张,小山你今天本来就不舒服吧?脸色好苍白,需要吃药吗?」
小山摇头,汗随着浏海的晃动在地上晕出深色圆点。四个圆点,看来他流了不少汗,但既然是双数,那就是好的征兆,或许事情还没有到糟糕透顶的程度。
桌椅都是四条腿、在他面前的是两个人、教室有两扇门、外头的鸟鸣声……三声,他憋着气祈祷许久,终于听见心心念念的第四声,让小山心中的紧张感少了些。
小山贵大知道自己应该要伸手抹一下过剩的汗水,可他无法分神控制自己抬起手来,甚至难以发出声音回答同期的关怀。
胃痛早已是多年的老毛病,此刻他得借着疼痛让他保持最低程度的清醒,避免自己真的完全堕入负面情绪之中。
萩原研二和齐木莉绪对视一眼,萩原无奈地点头,莉绪垂眸看着这位同期,沉默片刻,才开始动作。
「误会……小山同学刚才是这么说的吧?」
居然不是萩原研二开的口。
预想之外的状况加深了小山贵大的焦躁感,萩原研二抱手站在旁边,明显是由少女来主导接下来的问话。
齐木莉绪蹲在他的面前,从袖子伸出的手指捏着随身大小的笔记本,上面写了几个时间和人名。小山贵大的视线一时间被汗水弄得模糊,眨了几下,慢慢看清上头的文字……
是对「相田佳奈」的调查纪录。
跟成年男性比起来,小同学的身材本来就相对娇小,现在蹲在地上的模样更让她显得柔软,没有攻击性—— 同时,也给人一种缺乏历练、成熟度不足的印象,找不出半点让人信任的专业感。
小山贵大没有心情陪小孩玩扮家家酒。
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但现在萩原研二也在场,连平常不太与其他人交流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伊达班长、以及首先为他发声的同桌松田阵平都在调查状况,为了帮助他洗刷罪嫌奔波。小山贵大知道,他是最不该质疑或者拒绝配合的那个人。
齐木是优等生、是第一类职业组、是未来警察菁英 —— 小山反覆告诫自己。即便脑袋有如生锈的机械,费很大的劲才能稍微转动,他依然竭力闭上双眼,去理解小同学的问话……
过了好几秒,稳定下来的小山贵大重新回想了齐木莉绪的问话,扯开一抹难看的笑容,道出已经重复多次的回覆:「对,因为我没有做过这件事,我绝对不是犯人。」
听小山贵大认真地强调着,齐木莉绪摇头,抬眸望向他。
「我不是怀疑小山同学。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够这样断言?」
「什么意思?」小山贵大登时一愣,皱起眉头。
「小山同学为什么会断言这是误会?」齐木莉绪飞快按了两下原子笔,喀哒喀哒的声响打断小山贵大混沌的思绪。
他又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自己都没留意到的颤抖:「……不是误会的话,还能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小同学的笔轻轻戳在脸颊上,是很多学生在思考事情时会摆出的习惯姿势。
她似乎是在挑选词藻,垂下的睫毛微微颤动,属于小女生的温柔以及不愿意用恶意揣测他人的善良让她开始犹豫。
萩原研二一路上都跟在小同学身边,对于调查的走向十分清楚,脑筋也灵活,目光不过是在小山贵大身上转了一圈,基本上就把莉绪想问的话猜得八九不离十。
可是,他却勾起嘴角,抬腿走过来打断了小同学。
「小莉绪,小山看起来实在很难受。我想,应该真的只是误会,谁会在这么不舒服的状况下还有体力跑到四楼去搞事情啊?」
齐木莉绪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萩原研二却抢先一掌盖上她的脑袋。
萩原的身高在班上仅次于伊达航,需要弯下腰才能把手放在蹲着的小同学头上,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