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辛容稍稍躬腰低头,想用略宽松的朝服掩饰身形。
可心中突然不忿,天生就长这样,凭什么要弯腰低头。
她就这么直直地端坐着,不再顾忌百官的审视。
水丘辞如今是俸禄比两千石的抚羌校尉,站在队列前面。
三月大朝会,各地六百石以上的官员都要来京接受问询。
因河湟地区修建塔哨布兵防守一事,他奉旨提前来京。
此次,他除了汇报朝政之事,还要亲自找乐东城对质。
只不过,他稍晚些进皇宫时,竟看到不远处心心念念的人,其女子身形若隐若现。
来不及提醒了,身前身后那么多官员,而且辛容已经昂首阔步进了大殿。
水丘辞心慌意乱地跟着众人进了大殿,却没有机会向辛容示意。
三独坐首席,这是他上一世成为司隶校尉后不曾有的殊荣。
待陛下坐上龙椅众臣参拜,他心中才安定了些。
他只见陛下不经意看了辛容几眼,却十分平静地什么都没说。
陛下想知道辛容的身份很容易,随便挑个错杖刑就行了。
水丘辞望着三独坐首席位的人,只觉得那是超然世间的神女,让人望而生畏。
今日早朝,众臣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下早朝后,昏暗的天空才刚亮没多久,一瞬间又乌云蔽日。
“这春雷阵阵惊天地,像极了上天降下天罚。辛大人,你说是与不是?”御史中丞意味不明地说道。
辛容出大殿后就被钟侍郎叫走了,此时身上穿着一件湛蓝色月华边丝织披风,早已遮住了若隐约现的身形。
“李大人,在下认识一位叫乌云的羌族姑娘。她说别人喜欢白云,她单单喜欢乌云。因为乌云一来,天降润雨,万物复苏,实乃风调雨顺之兆。”
辛容说着上前逼近两步,轻蔑得接着说道:“如今正值春耕之际,李大人竟然诅咒天罚将至,究竟是何居心?”
“辛大人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听闻你府中隶妾所生的女儿竟然随了母姓,此举实在大逆不道。”御史中丞愤恨地说道。
一道凌厉的闪电劈开了浓厚的黑云,映在辛容黑亮的眼中,妖异地一闪而逝。
辛容哈哈一笑:“谁生得随谁的姓,有何不妥?李大人莫不是连此事也要弹劾。”
“你身为司隶校尉,怎能做出这打破纲常有违伦理之事。”
“纲常是青瓷做得吗,这么容易被打破。伦理是你定下得吗,你说我违背我就违背了?世间孤儿不知父亲在何处者不知凡几,李大人你怎么不去帮他们找回姓氏!天下英才一千个里只有一位是贫苦百姓,这——难道也是纲常!”
“你——胡搅蛮缠,答非所问,妖言惑众——”
大雨骤然倾泻而下,站在御史中丞身后的众臣,有一小半悄悄地向后或向一边挪开。
水丘辞任由大雨浇身,依旧与几个人站在辛容的侧后方。
湛蓝色的披风在狂风中飞起,辛容站定傲然说道:“能被打破粉碎的,从来都是禁锢。包罗万象的天,容纳百川的海,虚怀若谷的圣人,众望所归的天子,李大人,你觉得谁能打得破?”
“你——大逆不道——陛下!我要见陛下!不男不女,祸乱朝政,飞扬跋扈,口不择言,奸臣佞官!还敢出现在大殿上!”
“本官天生就长这样,没有什么见不得人!除非李大人你——不——是——人!”
“你你——”
“李大人,李大人——”
“快去禀报陛下,李大人晕倒了!”
……
“哎,这——究竟是男是女啊?”
“我怎么知道,反正咱们也别站队。”
“男的。你看离他不太远的抚羌校尉,衣服湿透了,那胸膛很是明显啊。”
“说得也是,习武之人,身材伟岸肌理明显有什么奇怪的。”
“伟岸?你哪里看出来的?”
“伟秀——辛大人的看起来没有水丘校尉的结实。”
傍晚,小院的正屋内,水丘辞点起了暖黄的灯火。
随后拿起一条干净的布巾,轻柔地擦着青黑湿透的长发。
“一会儿我去熬两碗姜汤,我们一人一碗。三月初春,天气还是有些凉的。”
辛容点点头,稍稍转头说道:“早上你是故意绷着身体,显你伟岸身材的吗?”
“大人,今日陛下命内侍给你披风,是怎么说得?”
“天要下雨了,赐我披风遮风挡雨。”
水丘辞又取了一条干净的布巾,还在给辛容擦拭长发,没有再说什么。
他一时拿不准,陛下究竟知不知道辛容的身份。
辛容小声抱怨道:“本来要去抓野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