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三投同样稳定,一开始几个水漂还好,到后面却越来越无力,在小石头弹了五次之后,第六下就没能再弹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余灿的欢呼。
孟宴臣哭笑不得地转过身,从她怀里接过外套,重新穿上那件已经夹杂了些果香的外套,当着她的面预约了餐厅的位置。
往回走的过程中,他们两个注意到也有人在江边打水漂,但顶多能打三四个,孟宴臣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余灿,意料之中地和她对视一眼,再次扬起嘴角。
“看上去不怎么行。”
“原来孟董也是会在背后说小话的人啊。”
“人之常情。”孟宴臣把她往背风的地方拉了些。“之前我问你数据库的唯一性,你提到了你的导师,所以其实你是从硕士时期开始才研究ECMO的吗?”
“差不多本科快毕业的时候吧,那会儿才经历了又一桩那样的事。本来还在犹豫选什么方向,但是……人总是会因为至亲至爱你做出一些原本不会做的事情。”
孟宴臣顿住。
至亲至爱。
他当初收购那家麦片厂,也是在极力挽留那些明摆着不会再次出现的童年幸福时光,和余灿为了保姆和前男友才选择投身ECMO领域差不多。
只是,这样比起来,余灿付出的代价更多,因为他还有可以回头、可以放下的余地。
时至今日,那家麦片厂依然在,生产线发展得还不错,还凭“良心国货”身份荣登各大优秀品牌榜,他也再次通过这个小项目证明了自己的操盘和运营能力。
可他本意并不是得到资本的夸赞,就像余灿的本意也不是想要卖ECMO设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后知后觉”已经变成他最不喜欢的感觉之一。
余灿也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边往回走。
这样无声的默契很快被手机铃声打断,余灿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和加州那边的团队成员约了今天深夜的线上会议,加快了往回的步伐,几乎是边打电话边闷头往前冲。
孟宴臣有些不放心,寸步不离地跟着,直到她匆忙进小区,这才在门外停下,目送她继续向里。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余灿匆忙远去的背影,他居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点点从他的身体里抽离出去。
而他上次产生这种感觉,还是被妹妹像对待不礼貌的陌生人似地猛地推开的时候。
国坤作为每年“燕城市员工满意度和留存率最高的企业榜单”榜首,在放假和组织活动这块从不含糊,比如每个月第一周必然做四休三,并且不允许在这三天假期内安排任何公司活动。
孟宴臣作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满勤的顶级员工,这几天心情不错,也给自己放了个短假,驱车去了城郊的靶场。
作为孟家独子,他吸收的都是“精英教育”,这不仅仅体现在学校教育方面,还体现在家庭教育层面,并且后者更为明显地拉开了他和周围其他同龄人的差距。
比如他的日常兴趣爱好——马术、射击、冰球、赛车、油画之类——就已经是很多同龄人家庭烧不起这个钱的程度了,私教费用和各大俱乐部的会费更是不少人眼里的天文数字。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孟家也不会允许他参与到同龄人喜欢的那些活动——比如去livehouse、组车队炸街竞速之类。
燕城这个靶场风景不错,他闲着没事会过来散散心。
他不是会向外发泄情绪的人,更遑论冲着无辜的人发脾气,更多时候,他都会内化掉这些负面情绪,这也直接导致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和沉稳克制。
直到那天,他发现自己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控制想法的产生和消退,哪怕只是坐在落地窗前也会产生很多非常极端的想法,甚至会思考从办公室窗口开始下坠需要多久才能落地、酒瓶子如果敲在自己头上会是什么感觉、溺在浴缸里会不会比溺在江海里舒服一些……他愈发无法控制,才去找了心理医生。
好消息是,他的情况还没严重到需要打针吃药甚至卧床静养的程度,坏消息则是医生要求他必须劳逸结合。
纠结之下,他选择了靶场。
刚玩射击的时候,他的教练就给他配的是手丨枪,现在他自己也能玩来丨福。
虽然都是小口径,但他发现自己能在察觉到后坐力的时候完全放松下来,所以这也不失为他的解压方式。
孟宴臣算是绝对的天赋型,眼镜度数不低,但能室外五枪三个十环,换弹、上膛、扣扳机一气呵成。
为了防护,他还特地换上了带度数的护目镜,头发随意抓了两下,配上这身全黑休闲装,远看确实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在远处的工作人员换板的空档,孟宴臣听见了另一侧传来的欢呼声。
“我靠余姐!牛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