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什么?”
舟舟没听见徐知行说话,衙役也没听清,大家都没听清,
徐知行倾身向前,装出一副仔细盘问的架势,但声音逐渐变弱:“你既然不是流民,也不是青禾人,那到底是何方……何方人士……”
平冤先问家世,总之先随便扯些有的没的,徐知行从底下三个人都与城里富商结怨时就已经开始倒吸凉气,随时准备晕过去。
徐知行整句话没有说完,捂着胸口大喘气,仿佛一条老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门外排队的百姓慌乱:“大人,事情还没完。”
“后面还排了很多人,您再坚持半天,半天就好。”
徐知行:“先、先退……改、改日一定……”
寥寥几字,说得要咽气一般,听起来无比漫长。
舟舟将徐知行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看在眼里,看见衙役冲上去扶人,看见余钱和周涟漪满面绝望,还看见程裴永洋洋得意的胜利之姿,与门口青禾百姓脸上心寒。
舟舟只觉愤怒。
人人都说徐知行是个糊涂官,在她看来,这人懦弱自私,清醒得愚蠢。
贪官做事且看利,他连礼都不收,助纣为虐,程裴永等人怎么可能不得寸进尺。
程裴永捋着修剪整齐的胡须,故作悲痛:“大人身体不适,此等小事我们私下解决即可,放心,程某是良民,不会在官衙闹事,只想请这几位苦主到府上喝茶小叙,看看其中是否存在误会。程某保证,此事一定妥善解决。”
徐知行动了动手指,半天没说一句话,他脸色苍白地被人抬下去。
程裴永侧目:“诸位,我家马车已经在外等候多时,当然,你们的路还得靠你们自己走,程某在家中恭候三位到来。对了,城中到处都有我程家铺子,几位若想走,那也得让我好送一程,劳烦腿脚勤快些,切莫让我久等。”
他自信得很,料定青禾是自己的地盘,但凡他们还有一点求生的欲望,就算不用别人驱赶,这几人肯定也会自己走过去,然后想尽办法讨好他。
程裴永心想:余钱可以打死,两名女子,枯瘦的那个发卖,剩下的水灵,调教一番,送给贵客当消遣。
程裴永大摇大摆打道回府,刚刚跨出门槛,忽然觉得侧边有位年轻男子格外显眼,长相很像他们形容的……
他不由得多留意几分,对上那双黑眸瞬间,他仿佛从里面看见还未褪去的杀意,心底瞬间涌上一股寒意,但转念一想,怎么可能。
客栈那名男子肯定已经被孙明义解决了,没背景的外来人,就算死在青禾,无人会给他做主。
不管是谁,都逃不出程家五指山。
程裴永觉得自己多心,他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众人怜惜地看一眼舟舟等人,仿佛已经看到命中注定的结局,他们摇头散去。
街上空了。
府衙门前和寻常一样冷落。
余钱和周涟漪失魂落魄地走到街上,尽管进来之前已经预料到结果,他们还是不敢相信,徐知行居然这么简单把他们送给了程家。
跑吗?他们身无长物,能跑到哪里去?
千里看见洛听风,兴奋凑上前,舟舟无力地倚在它身边。
“你都干了什么。”舟舟不愿承认自己挫败,转移话题,“为什么换衣服。”
“之前那套被刀划破了。”
舟舟扬起声音:“他们敢对你动刀。”
青天白日,就这么堂而皇之杀人灭口,还有没有王法!舟舟回想刚才的场景,好像确实没有,她侧过脸去,指责:“徐知行就是个缩头乌龟。”
“徐知行没有背景,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全凭他藏得严。”
怕事,所以不惹事。徐知行靠运气走到今天,从不与别的同僚走动,就怕走错一步让自己跌入深渊,以至于他人脉甚至不如城里的商贾。
“你竟为他说理。”一丝酸涩涌上心头,舟舟心道她跑来衙门是为了谁,早知道就不管了,当她愿意在大庭广众下被人轻贱。
“我说他无能。”洛听风牵住舟舟胳膊,把她从千里身上分离,就像轻轻剥离一团被水沾湿的雪白棉絮。
洛听风手掌附上她面颊,仿佛在盘揉一块绵软的糖,这种状态下的舟舟心思脆弱,毫无防备,好像能任人揉捏成各种形状。
舟舟感觉到对方指尖从她眼下划过,冰凉的指腹在脸颊摩挲,并且有意无意,在她眼尾来回揉搓几下。
舟舟打了个颤儿,正打算拍开这只不安分的手,洛听风已经提前撤去。
“我知道,别碰你。”他知道舟舟脾性,很快补充,“不是真哭。风大,吹的。”
“你懂什么,这次是气的。”
但凡换个人这样做,舟舟肯定要扇他巴掌,洛听风不一样,这人是她养的,好看,能打,遇到事情会让她先撤,简直温柔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