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树上已有蝉鸣,长长托得一声噪响,令人心绪不宁。
书房门窗大开,舟舟坐在案前提笔写字,她写涟涟初学经商时命途波折,走在大道上,险些被人拐走。人贩嘲她女子行商无用,与其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不如去给富足的人家做妾,涟涟不答应,这并非她心中所愿。
舟舟埋头狂写,按大璃律法,略卖良人者当斩,可因奢靡淫乐之风盛行,许多原本在暗处的买卖几乎摆到明面上,此法形同虚设。
她要将人贩折磨完才算甘心,接着心思转回经商之路上。如今世道,女子谋生难,无论做什么,到处都是困境,舟舟不愿让书中人物止步不前,她要打倒顽固的家族与可恶的人贩,让涟涟坚定信念,做生意发大财。
写完停笔,才发现边上早已站了个人。洛听风长臂撑在桌边,修长的身姿略向前倾,视线低垂,不知看了多久。
舟舟将厚厚一摞书稿打理整齐,竖起来放在桌上敲了敲:“你走路都没有声音吗?”
“你写得专注,所以没听见。”洛听风目光停在她手腕上,红线与娇嫩白皙的肌肤相衬,赏心悦目。
舟舟手上动作一顿,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洛听风见她将稿纸收好,问:“写完了?”
“还差一些。”舟舟挥笔时能达到忘我之境,停笔后,她回归初心,声音铿锵有力,“我要卖话本挣大钱。”
“给你看样东西。”洛听风拿出一本小册,将笔墨丹青阁新出的话本排名给她看。
书商将舟舟在青禾写的三卷话本带到京城,卖书噱头攒得很足,称这几卷话本能窥探天机,其中人物分别对应青禾几位名人,书出同时,富商被捕,官员倒台,神得很。舟舟话本娘娘的名号因着书商暗中操作,从名不见经传的作者一路爬到笔墨丹青阁榜单末尾。
舟舟睁大眼睛接过小册:“我出名了?”
小册中除了排名,还附带时评。她往下翻看,脸顿时沉下来。
——不知所云。
——有暗嘲时事之疑。
——功底尚浅,若非书商引售,实乃新人之作矣。
——女流之辈,不宜写书。
舟舟小册拍到桌上:“洛听风,你故意拿它气我是不是。”
洛听风拍背给她顺气:“你昨日自己说的,让我去给你找最新的排名册。”
“我没说过,别以为我喝醉好骗,我说了什么自己难道不知道?”
洛听风恍然大悟:“原来是梦呓。”
舟舟疑惑:“什么?”
“回程时,我在马车上听见你说了几句话,你让我去找排名册,我只当你那时还醒着,在闭目养神。”
“我从不说梦话……”舟舟无法辩驳,强装镇定将小册推远,回到之前的话题上,“四月总共才出了几部新作,将我列在最底下也就算了,居然这样说我。”舟舟委屈得想掉眼泪,哪怕她也知道某些时评说得对,说她功力尚浅她认,她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收不住的情绪会直接影响到笔下人物行事,写完之后过几日再看,当初以为绝妙的情节,也就那么回事。
但女子不宜写书她不认,她还觉得世上可恨之人太多,想对着人头裁一截呢,难道她这么想,那些人真就心甘情愿把脑袋伸过来让她砍不成?
舟舟吸气吐气,努力做到心平气和。
不气。
不气不气。
舟舟做不到,拍了拍桌面,愤愤地说:“明天就出新书。”
她仔细翻看小册,榜首依旧是远山书客,荡荡仙后来居上,依靠公主与千金出逃的话本紧随其后,底下也是骂声一片,说那几本书有悖礼教人伦,当烧当禁。甚至有人去扒荡荡仙的真实身份,说他是烟花柳巷的常客,最终也没个定论。
舟舟合上小册,目光在话本与洛听风之间游移,到底还是忍不住,问:“我睡着后还说了什么。”
洛听风扬眉:“想知道?”
“不想。”舟舟慢吞吞重新整理一遍书稿,“我从来不说梦话,一定是你在骗我。”
“我不骗你。”
舟舟竖起耳朵,状似不经意道:“哦,那你说说,你还听到什么。”
洛听风仔细回想:“你说桃花酥好吃。”
舟舟点头,桃花酥确实好吃:“嗯。”
“你说看见了仙树。”
舟舟有印象,她确实看见一棵粗壮古老的姻缘树:“还有呢。”
“你还唤了我的名字。”
“我唤你做什么,不可能,一定是你听错了。”
洛听风慢条斯理:“你说要买两栋大宅,养一百个洛听风,每栋各放五十个……”
“住口!住口!”舟舟吓得花容失色,她真的想过!放在心里想是一回事,被人当面说出口是另一回事,她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她猛地抬高语调,从椅上跳下来,着急去捂他的嘴,“这不是我说的话!”
“你说要躺在长椅上,一个洛听风捏肩,一个洛听风捶腿,一个洛听风剥葡萄,再来一个喂冰凉的美酒……”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一连串自己的名字。舟舟听得快要疯了,烈酒害人!她脑子空空荡荡,都不记得自己昨天做的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