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暖锅下的木炭未熄,燃烧时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响。
怜涟儿对琉月和淮旭的离开似是早就知情,她起身柔柔行了一礼,娇声道:“纵有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涟儿便祝真人此去诸顺,亦多谢逍遥宗的照拂,若逍遥宗日后有任何需要,我合欢宗定当全力帮扶。”
怎么就到了如此话别的情形!
申屠瞄了一眼怜涟儿,又看了看浅笑着回礼的琉月,两条眉毛皱得万分不解。
他惊道:“姑奶奶,你们要走?!”
“这也太突然了!”
回想与琉月等人的相识,仿佛就在昨日。
申屠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栽在凌霄宗的山脚下,被一道黄符箝制到狼狈不堪,待回过神后,还得为了讨饶,喊琉月一声姑奶奶。
他在修真界顺风顺水地活了两百年,何曾撞上过这样冷硬的铁板?
但——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申屠自问不是迂腐之流,还没有蠢到梗着脖子给大臻修士送人头的地步。
不过彼时,他虽心中有惧,却无丝毫敬意。
直到试炼大会结束,往逍遥林跑的这些日子里,他越是了解,便越钦服琉月,且与凯撒和淮旭也日渐熟络起来。
申屠知道,凌霄宗内有长老不满于他,甚至嗤道:“好歹也是甘吉的弟子,却罔顾身份,谄媚到连那女修的灵兽也讨好起来!咱们掌门倒是心宽气大!”
面子哪有里子重要!何况甘吉师尊并非是心胸狭隘之人。
但申屠还是规规矩矩的与甘吉请罪了一番:“……我绝无不敬师尊之意,师尊曾说她的术法不同寻常,我心中好奇,也未料她会允我旁听。”
“若是不妥,弟子以后就不去了。”申屠忍痛割舍道。
“无妨,道法求缘,你有这样的际遇,是益事。”
连外宗都观望着申屠近来的动向,甘吉又怎会不知?
他这小徒弟最大的毛病便是轻狂自负,如今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也是长进。
甘吉颇感欣慰,语重心长地道:“你若在金丹四重继续停滞不前,才是丢了我的面子。”
“你且去吧,好好学,切莫辜负这样的道缘。”
后来申屠顺利升至金丹六重境,那些闲言碎语也摇身一变,转为赞他大有远见的褒奖之辞。
不少人找上申屠,明里暗里地希望由他引荐与琉月结交。
申屠学着琉月的模样,摆摆手道:“姑奶奶只收凯撒一人为徒,我这些日不过是去逍遥林讨些酒菜,顺便悟到了点区区皮毛罢了。”
这话不假,但在旁人听来却像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被拒绝的长老拉不下脸再求,只得哼了一声,恼火道:“你不愿意就算了,不必找这样的借口。”
申屠扬眉吐气,揣着袖子笑嘻嘻地回道:“我确是不愿意,你奈我何?”
他与琉月相处数日,气人的本事无形中也长了不少。
姑奶奶很忙,没有时间去应付这些人。
他亦不是没良心的,才不会让他们去打扰她的清静。
相较于与逍遥宗等人的亲近,申屠与怜涟儿则生疏许多。
他自幼跟随甘吉,见惯了宗门之间的龃龉,知道即便是在凌霄宗,门人也非全无二心。
合欢宗一左道宗门,能在修真界久立不衰,凭得正是其门人的上下一心。
申屠不敢大意,每回见到怜涟儿,都绷紧了弦的仔细言行。
少说少错,不说不错。这道理他还是晓得的。
琉月有些好笑地问过:“我也是一宗掌门,怎么不见你对我忌惮几分?”
“姑奶奶,”申屠砸砸嘴,眉飞色舞地道:“咱们是什么情分啊!再说了——”
“再说什么?”淮旭一袭素逸青衫,微微眯起眸子,显而易见的不悦道:“我竟是不知,你与琉月还有什么情分了。”
淮旭的乍然现身把申屠吓了一跳。
他捂着胸口夸张的“唉哟”一声,脑子却转得飞快。
移行诀?还是隐身术?
度过虚弱期的淮旭与自己同为金丹境,申屠已然琢磨不透,只觉得一道凉意延着脊背爬上颅顶,他头皮发麻地干笑:“当然是不打不相识的情分了啊。”
随后求生欲极强地补充道:“姑爷爷,我与你是什么样的情分,便与姑奶奶是什么样的情分。”
“我知你们宽宏大度,断然不会与我这样的小辈计较,这才说话随意了些。”
不(单)打(方)不(面)相(挨)识(揍)?
琉月清咳了几声,揉了揉额角道:“申屠,你有一副乐观的好心态。”
等不到凯撒喊自己师爹,却等来了申屠喊自己姑爷爷。
最重要的是——
琉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