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穴静谧,烛光柔暖。
棽棽捧着脸,满心欢喜地看着这个从天而掉的未来相公,心中祈祷着他能答应自己。
眉锦婆婆说,结发为夫妻,是要一生一世相伴的,就像她爹娘一样。
如果……眼前的人也能陪着自己就好了。
她独自在妄生渊生活得太久,着实是觉得无聊枯寂。
但慕承秉不为所动。
他回答道:“不能。”
“为什么?”棽棽垮下小脸,面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她是生了一副好模样的,总不至于委屈了他。
虽然……
棽棽又明目张胆地看了慕承秉一眼——
他也长得很好看就是了。
慕承秉素来寡言,但少女救了他,他便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只如实地道:“我是镇魔司的祭司。我的命属于人界皇朝,不属于我自己。”
这是自入宫以来,作为祭司,他们被时时刻刻要求铭记的训戒。
慕承秉心性聪慧,早在二十岁时,就已晋升为镇魔司的一等祭司。
若按朝官的话来说,便是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祭司没有“前途”。
尽管他们修习咒术,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权势尊崇,但慕承秉很清楚——
祭司,只是皇朝操控人界的器具罢了。
这器具一来短命,二来无后。
即便有谁生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却也是无从颠覆。
普通的祭司,就算能活过而立之年,皇朝也会如期收回命蛊。
明面上,是皇朝待祭司宽厚,放他们自由,让他们此后可做个逍遥自在的闲散贵人。
实际上,是因为哪怕有药浴命蛊,凡人之躯所能承载的魔气也是有限的。
饶是有人能撑过三十岁不死,他的身体也会逐渐羸弱,形同废人,再也无法驱使咒术了。
皇朝不想让珍贵的命蛊随着宿主一起死掉,便索性早点取出来,用以培养新的祭司。
宫中朝官众多,有厌恶祭司者,背地里讥讽他们是没有去势的内监。
有攀附祭司者,甚至愿将自己的子女送给祭司以作消遣。
利欲熏人眼,如刘非那样的同僚还有很多,但慕承秉心中已没有什么波澜了。
或许他也是被扭曲了的怪物,否则为何对周遭的一切,都淡漠到了无感的程度?
按镇魔司的规矩,祭司在皇都以外的地方镇魔,须得掩藏身份,秘密行动。
慕承秉有一副好皮囊,每回出行,不乏有女子与他频频示好,眼神爱慕。
对于棽棽让他以身相许的大胆要求,慕承秉心中没有什么感觉,仍如往常一般,拒绝得干脆利索。
——纵使他猜到了棽棽不是凡人。
此番重伤,慕承秉的命蛊已濒临极限。
若是命蛊死了,身体很快也会被残留的魔气侵蚀而死。
可即便是想到自己快要死了,他的心中竟也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只是觉得解脱。
棽棽生于妄生渊,鲜少了解人界皇朝的事。
不过她听眉锦婆婆说过,许多魔物之所以逃到妄生渊,是因为被人界皇朝的镇魔司追杀。
棽棽心道,原来是身份相隔,他才不肯答应自己。
她偏头,有些好奇地问慕承秉:“那你会杀我吗?”
少女的思维过于跳脱,令慕承秉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不会。”他说。
他的肋骨断了八根,身上大小伤口无数,自理已是困难,何况使用咒术。
最重要的是,她不是大祭司下发的任务目标。
听见慕承秉的回答,棽棽又开心起来,雀跃地道:“虽然你是镇魔司的祭司,不过……我也算不上是魔。你不杀我,是对的。”
好不容易从渊底捡回一个活着的人,棽棽叽叽喳喳的停不下来。
她说了好一会儿,见慕承秉片语未回,忍不住提醒他:“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算不上是魔吗?”
慕承秉闻言照做:“你为什么算不上是魔?”
啊啊啊啊!棽棽抓狂。
真是个木头呆子!
可谁让他是个能说话、长得还好看的木头呆子!
棽棽心中气恼,然而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起来:“既然你问了,那么本小姐就好心地告诉你。”
“我爹爹是大魔,娘亲是蛇妖,我虽是妖身,却也有一半的大魔血脉。”
她傲娇的像只小孔雀,哼哼道:“所以,这妄生渊下的魔物都惧怕我,我才能从一堆魔物的口中把你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