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笙曾和青湄同住一屋,据她自己说,有一日晚,她半夜醒了起来喝水,睡眼惺忪间无意往青湄的床上一瞥,当即就吓住了。
她看见青湄的帐子底下伸出一条毛茸茸尾巴似的东西。
一鼓一鼓的,还在微微晃动。
她眨巴了下眼睛,还是,还是长着毛在动。
芳笙只觉自己手脚冰凉,怎么回的床也不知道。
她就那么直挺挺的躺着,不敢闭眼也不敢乱动,睁眼看着自己的帐子也不知怎么的就熬到了天明。
听得青湄出了屋,才松了气。望了望外间日头,正准备起身,结果转瞬就睡着了。
一觉到黄昏。
她神色不宁,一见青湄就止不住地偷瞧。
趁着还有日光,她瞥了眼青湄的脚下,是有影子的。
翻出压箱底的镇宅桃木短剑,木制的剑身上刻着繁复的符文。芳笙祖上出过术师,也是捉过妖驱过鬼的。她想着能存到现在,这剑应当也是有些玄妙的。
再过了一日,她憋不住,添油加醋把这事往外一说,都以为芳笙在编故事,只当听个趣儿。听的人不信,越说越觉得她是睡糊涂了。本来又急又怕的芳笙听人怀疑的多了,反倒更坚定了想法。
她认为青湄应当就是成了精的妖怪,有长毛尾巴的不是黄鼠狼就是山狐狸:“否则怎么就长了那么尖那么长的一张脸 。”
见众女嬉笑,她不想丢了面子,想了想,说:“不管真的假的,反正我是不敢一个人睡了。哪个姐姐妹妹好心陪我一道,也好验一验。”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想去。
最后推来搡去的,丹罗提议到:“那就抽签,随意拔几根草,谁短谁去。”说完就拉了灵芝去找草。这样丹罗自己是不抽的,她说:“为着公平,我还是就算了。左右不过是找人陪芳笙而已,姐妹间闹着玩,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互相比了比,覃枝的最短。她扔了草,摆手道:“左右不过陪姐妹一晚,我去就是。”
“不过丹罗,要不你我再抽一轮比,姐妹间闹着玩,怎么好落下你。”
丹罗涨青了脸。
覃枝噗嗤一笑:“跟你说笑的呢。”
丹罗绞了绞手帕,扭头对芳笙道:“你别怕也别多想。子不语怪力乱神。世间妖妖怪怪,刨其根底,多不过是人心作乱。”
芳笙拉着覃枝做戏,亲亲密密的窝在屋里说了些私房话,等入了夜,芳笙装模作样拉着覃枝感叹:“枝枝,咱们聊得投缘,不如今晚你便在我这睡下吧。”
覃枝点头。芳笙向青湄问到 :“青湄。你不介意吧。今夜我与覃枝怕是要秉烛夜谈。”
正手持竹简,于桌案上夜读的青湄抬头:“我可以和覃枝换啊。两个人挤一张床多难受。”
芳笙张口:“可我们就想睡一张床啊,那样才可以亲热地说些悄悄话。”覃枝又补充道到:“隔得远了,说话声也就大了,又要扰了隔壁屋的。”
芳笙再接上:“而且我们三人一道多好。青湄,你不交些朋友嘛,以后说不得还能互相扶持呢。”
青湄听到“我们三人一道”,侧了脸,对着芳笙和覃枝笑了:“也好。我和芳笙你同住五六日了,你都没和我秉烛夜谈过呢。”灯火摇曳下,青湄端坐着,侧过的脸上隐隐约约噙着笑,夜色半遮半掩了青湄的脸,她犹如斑驳残壁上缺了脸的仕女。
芳笙心里发毛,她总觉的青湄下一秒便要化作吃人的妖怪。
吹了灯,芳笙和覃枝很快便装作熟睡的样子,实则牵了手,睁着眼对视。她们白日就商量好了谁要是阖了眼就互掐对方的手心。
黑夜深深,寒鸦惊走。芳笙倏地睁眼,仔细听了听屋里的动静,听见两道悠长且轻浅的呼吸声。芳笙抽手推了覃枝好几下,不见覃枝醒,她暗怪覃枝不争气,但又不敢出声,万一惊动了青湄怎么办?
她只好偷偷转过头去,先看看今夜是否现了尾巴再说,有覃枝在身侧躺着,她胆子也大了些。
芳笙木偶似的一点点的挪动着 ,眼睛也一点一点的瞟去。
终于,她的头还是转到了能看见对床的地步。
隔着帐子,她隐隐约约的瞧见了。
的确是有一条会动的黑影在青湄床帐外晃动。
她心一紧,抬手掀起帐子。
她肯定那就一条尾巴!比前夜所见更长,更大,又是在微微的颤动摇摆着。
她坐起身来,疯了一般的去摇覃枝的肩膀。覃枝却是睡死了般,怎么摇也摇不醒。
芳笙心急如焚,一面警惕着青湄那边的动静,一面去拍打覃枝的脸,伏在她耳边低声呼喊:“覃枝,覃枝,快醒醒。”
无果,想着叫嚷起来,可一个激灵,她想起白日里的嬉笑声。
她哀哀地想着:她们不会信。
哼!叫你们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