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冷过后是极热。
佩心在准备退下时被宣王叫住。
“你等一下。”宣王似有心事般沉呤,声音不大,叫住了却不看她,只管对着手里的书出神。
虽然被丟在这个院子里没人理睬,但也没有担心的那样被限制行动,还有使女侍候,宣王的伤已见好,佩心可做的不多,也不是经常过来,今天池问柳一直不见,眼看快要熄灯了她才过来,侍候完汤药就准备下去。
白天的心事还压在心里,她一向寡言罕语,心中伤感更是沉默,此刻不知道宣王有什么吩咐,只默默站住,垂手立在一边。
宣王又翻了两页书才放下,终于抬起头看她,手里拿着个什么物品:“这个是你用过的东西吧。”
佩心抬头,看清的瞬间目光一跳。
宣王:“这半截纱布,在双喜放东西的地方塞着,上面还有浸过的药水痕迹,这药水直接吸入口鼻会导致昏迷,双喜没有给我换过药,只有你接触过,也有机会拿走,故意落在这里,是想做一个双喜害人的证据吧?”
佩心咬住下唇,犹豫片刻,仿佛豁出去了般,凛然道:“是我做的,池姑娘不是都跟您说了吗,要杀就杀是了,没必要红脸白脸的唱戏唬人,我只是个小丫头,根本禁不起你们这般戏弄!”
宣王:“哦,池姑娘也知道了?这么说她是原谅你,打算瞒着不追究了?”
佩心没说话,只用眼睛瞪着他,满脸都写着你们别演戏了几个字。
宣王微微一笑放下纱布:“你觉得,我一个王爷有必要跟你演戏吗?或者,池姑娘又有什么需要笼络一个害过自己的人,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佩心呆愣片刻,低下了头。
宣王:“心怀戒备固然是人性本能,可总把好心当恶意,活着未免也太紧张,太没意思了点。”
佩心嗫嚅良久,终于道:“真的不是……池姑娘告诉你的?”
宣王摇摇头:“我这几日根本没有单独和她在一起,如果不是她发现这块布,又偷偷摸摸藏起来,被我无意间看到,还想不出这其中关窍。”
佩心:“我以为,她故意看我笑话,想羞辱我……”
宣王:“为什么,因为你们都喜欢画寻花吗?”
佩心露出惊?的表情:“王爷,您,您……,您不……”
宣王:“他们俩认识在先,我是后插进来的。”
佩心:“可您是王爷啊……”
宣王:“地位不一样,不代表感情也分贵贱,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所爱的权利,只不过她更勇敢而已。”
佩心:……
宣王:“池姑娘既然替你隐瞒,肯定也会大方承认,你发现了她的秘密,疑心她借此事羞辱,却是小人之心了,配不上她这般好心维护。”
佩心身子一震,想要说什么,最终只动了动嘴,没有说出来。
宣王:“你是你,她是她,我是我,她和画寻花的事轮不到谁管,她计不计较你的恶行跟我也没关系,但我身边容不下这种阴微之事,你懂吗?”
绝望蔓延,佩心脸色渐渐变得雪白,勉强直起身行了个礼:“奴才明白,听凭王爷处置。”
宣王站了起来,走到窗前远眺。
佩心攥紧手心:“王爷若怕脏了手,奴才会下去自行了断。”
宣王轻笑了一下:“我喜欢她,就这么明显吗?”
佩心:“是……”
宣王:“说来听听。”
佩心犹豫片刻:“王爷一路呵护,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池姑娘和……,私自出去,王爷从不责问,反而担心她着凉,每次都嘱咐添好火盆热水,自己却早早睡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宣王:“唔……,天气越来越冷,是有些担心。”
佩心:“天气寒冷,后方供给不上,短了蔬果,只有一个萝卜,王爷叫给池姑娘送一半,剩下一半也没舍得吃了,还是留着等她。”
宣王:“那是……,她本来胃就不好,每日肉食消化不了。”
佩心:“您要杀我当然是为池姑娘出气,却还犹豫担心她知道了不高兴,这次王爷受伤也是为了护她,池问……姑娘,她真的不该……”
她忽然哽住,千万思绪涌上心头,在知道已将必死的时刻,忽然明白自己对池问柳的恨意不只是嫉妒,更多的是羡慕,她拥有的那么多,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有些人,生来就是宠儿,不知道拥有了多宝贵的东西,也从不会珍惜……”她喃喃道,几乎听不清了声音。
“谁说我要杀你?”宣王似也刚从沉思中醒来,负手反问。
“是……奴才会自裁……”这就是最终结果了吧,佩心缓缓行礼,准备离去。
“先等等,”宣王转身走近:“我还有件事没问。”
他高大的身子遮住灯影,显得面前人微如烛荧。
佩心恢复了恭顺:“是……”
良久却没有声音。
头上忽然噗嗤一笑,佩心不禁抬头。
宣王:“刚才听你说了那么多,我却还不觉得,怪不得一路上画寻花脸黑的像炭盆,还想不通是哪里得罪的,这么说是我不够稳重,给人家心里添了堵了。